梨花急得要喊人,徐姨娘却一把将她按住:“别吵嚷!”
这些年,梨花与徐姨娘也算是主仆和睦,此时一头替徐姨娘忧心,一头又怕自己担了不是,一下子急得掉了眼泪:“姨娘!你这肚子里的,可是秦家的小主子,出了事,咱们俩谁也担待不起呀!”
徐姨娘苦笑一笑:“你当我是软骨头惯了,轻重也分不清了么?昨儿晚上停的夏西渡,从码头去了个眼生的婆子到太太船上,今儿太太便不曾吩咐停船休息了,那是什么缘故?太太如今身子可不比我娇贵,她都不说歇,我怎么能添乱?”
梨花到底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大丫鬟,里头的事情,一想便明白了七八成:“姨娘的意思,那婆子是来催促太太的?那是谁的人?”
徐姨娘喘了口气,慢慢靠坐得高一些,思忖片刻,道:“瞧那婆子的打扮,与咱们这房不大一样,我想是大房的人,她们知道太太的行程,特地派了人到路上来传话。或许……老太太的身子,确实不好了。”
梨花知道这里头的轻重,闻言连喘了几口大气:“若是老太太当真……那大老爷和老爷都要丁忧,岂不是大大的不妙?还有家里的田土铺子,一直是扯不清的帐,若是到了那日,三老爷和三太太还能和咱们客气?”
徐姨娘点点头:“既知道了这里的厉害,咱们也只好学太太,忍着些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太太又不曾见……”
“梨花!”徐姨娘赶紧出言打断,还不忘看看门口,“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梨花讪讪地捂住嘴:“我是急昏了头了,多亏姨娘提点。可是,姨娘和太太的身子到底不一样,如何能也忍着?”
这道理,徐姨娘如何不明白,可是她是个什么身份,如何去和正房太太比呢。再说了,太太不也把身子放在一边,顾着大局么,她一个姨娘,又有什么可说的?
主仆二人几番商议,仍是没个主意,又怕对面的丫鬟婆子知道了生出事端,也不敢声张。幸而徐姨娘本就谨慎保养,如今足不出户,旁人只当她是身子懒怠,也不曾多说什么。
倒有两个积年的老妈妈,家中子孙满堂的,不知从哪里寻了两大块红糖来,嘱咐梨花:“这东西虽不金贵,却很养人,姨娘嘴里没滋味了,掰一块下来冲碗红糖茶喝,也是个滋补。”
梨花知道船上东西难得,再看一眼那红糖,颜色虽重,却不如在家喝的成色纯,知道大约是问船娘讨的,这两个老妈妈还不知费了多少的事,没口地称谢,回去拿给徐姨娘看,徐姨娘心里也是感激,不好亲身去谢,便嘱咐梨花开了箱笼,寻了两匹又稳重又不打眼的好布料,送与那两个妈妈。
也不知是心里宽了,还是那红糖真起了作用,徐姨娘喝了两日,身上竟真好了些,原先每日见红三四次的,如今只晨起一次了。她心里感念两个老妈妈,虽不好自家抬脚过去,倒时时遣梨花去寒暄几句。
对门的丫鬟婆子们见这主仆二人倒不拿腔拿调,心里也愿意与她们亲近,船娘们晾晒的虾干蟹酱粗鄙,不好送给杨氏的,却送了不少给这些丫鬟婆子,原还顾虑徐姨娘娇贵,现下看着她不是那等穷讲究的,也拿些来送给她,又和她闲叙些家常,徐姨娘的日子,倒过得比在府里宽松些。
又隔了几日,行到了一处大的渡口,杨氏身上实在倦怠得受不住了,便吩咐停船靠岸,好好修整一番。
秦贞娘被拘在船舱呆了数日,早憋闷得不行,看见停船了,便缠住杨氏:“娘,娘,我看这里甚是繁华,我带五妹六妹她们下去走走可好?”
杨氏听得婆子来报,此处是西津渡,乃是润州地界,离晋州和金陵城都不远了,甚是繁华,便是下去逛逛,也不为过,于是唤过碧玺,嘱咐多带几个粗壮婆子,再去后头船上叫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护着姑娘们一道下去。
既是都要出门,连秦淑秦恒也得一并叫上,秦贞娘虽不乐意,却也无法,抢先带着兰儿下船去,把秦淑远远扔在后头,待秦芬领着秦珮下船,她便招手:“芬丫头,珮丫头,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