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妃娘娘这般火气,是为着何事?”
张怀恩提起长衫一角,慢慢悠悠跨过门槛,人还未走到齐芙面前,声音就已先飘了过来。
齐芙冷脸看向他,一缕风从眉间打过,又裹着张怀恩身上那股微辣的木材熏香气吹了回来。
不是让人舒服的味道,齐芙眉头微蹙,略一侧头,将风让了过去。
“张领侍御前随侍,今日怎得空来我延庆宫?”
齐芙脸上虽冷,语气也还是维持着该有的气度。听清楚了张怀恩所问,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而问起他来。
张怀恩闻言颔首,视线从跪在地上的孟贺和秋云身上扫过。一瞬间,眼底闪过一抹阴寒。再抬头看向齐芙时,又消失无影,只剩如常的沉稳平静。
恰巧,搞不清楚状况的孟贺见着张怀恩来了,自以为他是来替自己解围的,忙稍稍仰头去看他。谁知眼神刚一对上,就瞧见这老祖宗双瞳中的幽深寒意,顿觉全身一抽,冷汗顿时绵雨般铺了全身,瑟缩着低下头,再不敢大声呼吸。
张怀恩还在往前走,越过垂头跪在地上的两人,停在齐芙两步以外。
张怀恩是御前随侍之人,他若独身前来,必是得了魏杞泽授意。
齐芙冷眼看他,心头的震颤恐惧,在他阴阴一笑中,越聚越大。
艳阳当空,将张怀恩脸上深刻皱纹照的清晰无比。他干瘪的嘴角一动,眼睛却并未上扬,似笑非笑道:“这位领事姑姑是孟掌司费了整夜功夫挑出来的,绮妃娘娘可还满意?”
心如坠落无底深渊,急坠直下,却悄无生息。
齐芙唇齿一紧,费力缓过去,回问他:“文竹呢?”
张怀恩一来,眼下情形就很明了了。孟贺之所以领人来延庆宫,定是得了张怀恩的命令。而文竹的去向,除了问魏杞泽,便只能问张怀恩。
齐芙的怒气已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即便明知不该如此直接质问张怀恩,可事关文竹,她不得不问。
正殿院中,一瞬安静。张怀恩垂眸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轻咳一声,那二人便立马抖着肩背仰头,看一眼张怀恩,又看一眼齐芙,面如土色。
不过孟贺毕竟是宫中老人,在内官监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瞧着眼前情形,也大抵猜到娘娘所怒缘由了。喉头一咽,两手叠在地上,献身般往下一磕。
额头撞到手背上时,立马颤悠悠道:“绮妃娘娘既与张领侍有话要说,奴婢们就先退下了。”
说完,又悄悄翻着眼睛去看齐芙与张怀恩的反应。
齐芙的眼睛只盯着张怀恩,并不作答。张怀恩眼神朝偏殿一点,二人得了示意,急急忙向着偏殿方向跪爬过去。
布料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了,正殿院中只剩齐芙与张怀恩。
“文竹在哪里。”
“娘娘莫急,”张怀恩又端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陛下知道娘娘念旧,用惯了的人,一时更换难免不适,特让奴才告诉娘娘,若是用着不可心,再换便是。若是宫中的人都不顺意,再从宫外募一批进来供娘娘挑选,也不是不可的。”
传完魏杞泽的话,张怀恩笑意收起来,恭敬之余,淡漠更显,“陛下如此荣宠宽厚,也是娘娘的福分。”
福分?
福分!
齐芙强压在心头的绝望与愤怒,终于被点燃。她上前两步,右脚径直踩在张怀恩的鞋面上。
张怀恩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眼睛瞪了一瞬,又强忍着平静下来。
“张领侍,”齐芙故意踩着他,仿佛踩在魏杞泽的脸面上,恨不能将鞋底花刻都印到他的皮肉上,“还请替本宫御前回话,除了文竹,本宫谁人都不要。今日,本宫定要见到文竹。”
一瞬的沉默后,张怀恩开口:“娘娘若是见不到她,又会如何呢?”
阖宫上下,除了当今圣上,张怀恩不怕任何人。如今对齐芙留着恭敬,不过是他明白,陛下心里有她。
他虽不喜齐芙,却真真疼惜魏杞泽。
他少年时在棠梨宫当值,见证了魏杞泽的出生,亲眼见过他的稚嫩与柔软,见过他被先帝捧在手心如宝般宠爱过,却也目睹了稚童失母失宠,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成了人人厌弃疏远的冷宫皇子。
张怀恩敬他疼他,不知是因为一开始的不忍,还是阴暗岁月中的互相陪伴,亦或者,是他注定无子的一生,阴差阳错闯进了一位坎坷的稚童。
他堵上自己的一切,忍下周遭所有嘲笑与冷眼,去搀扶那位泥泞中的稚童。从青年到老年,始终如一的忠诚于他,一步步看着他从泥泞中抽身,终登大宝,成了睥睨天下的王。
放眼天下,张怀恩也敢说自己侍君之心至纯至忠,无人可比。因而陛下中意之人,他定要给足恭敬体面。
“若本宫执意要见呢?”
张怀恩闭眼,对齐芙的执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