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果然好耳力。”
从王之手腕上撤了手,齐芙摸着桌沿坐下来。王之转身,从身后斗柜中摸出火折子,将桌上烛灯点亮。
一盏烛灯,映出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康王看向内官装扮的齐芙,讶异难掩。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方才她还一身华服立于天禄阁中。
即便心中怔惶,察觉出今夜自己被胁至此,绝非常事,康王也能瞬间恢复如常神色,看一眼齐芙身后的王之,又将视线落回齐芙身上,开门见山:“如此看来,绮妃娘娘今日是故意去到天禄阁,将我从皇兄身边支开了。”
齐芙也不掩饰:“殿下聪慧过人,自然一点便通。”
提及皇兄,康王眉目冷下来,将手中绘有嘲风图形的纸张拍到桌上,“现下没有旁人在,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康王魏杞呈,这位盛名在外的君子雅人,此刻这副拒人于千里外的神情,倒真是难得一见啊。
齐芙噙笑,伸手用指尖碾住纸张一角,缓缓挪到自己面前,垂眸看那上面的嘲风烙印。
笔墨行走迹象,一看便知是王之手笔。
“这图案,康王殿下当是最熟悉了。”
齐芙伸手拈起画纸,手腕立于桌面上,轻轻往前一探身,就将画纸一角悬于烛灯火苗上。
火舌蜿蜒上爬,舔到画纸尖角,随即火势渐大,顷刻间便将整张画纸嚼成黑灰。
火苗窜到指尖附近时,齐芙松开手指,任火舌吞没整张纸。烧毁殆尽后,齐芙搓了搓指尖残灰,摊手看向康王:“殿下曾派人来我延庆宫,意图取我内侍性命。这笔账,今日你我既然对坐于此,便让它同这画纸一般,化为灰烬再不提及了。”
欲求人,先利人。齐芙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将康王派人暗杀之事坐定。坐实罪名后,却并不去算细账,反而云淡风轻将此事揭过,摆出一副大度友好的姿态。
康王却仍不打算顺着她的话认下去:“本王自认与绮妃娘娘除却那日天禄阁外得受提醒一二,便再无旁的交集了。却不知何处得罪,惹得绮妃娘娘这般飞冤驾害。”
“恐怕皇兄都未曾想到,”稍顿一下,康王的目光在齐芙与王之身上打转,“他视之甚重的宠妃,竟与往日内侍私下有交。刚从他那里出来,便改换内官制服进了御马监,半步未歇呢。”
齐芙笑笑,压根不回他的话。仰头看一眼王之,示意他取画过来。
王之领会,走到床榻前蹲下,从床底拖出一个精巧木箱。木箱之上加了一把大锁,拖动时发出几声铜件脆响。
值房之中,三人目光都凝在木箱上。待王之开锁取画,将画卷展开铺在桌案上后,康王探身看画,一眼便望到画卷最底下,朱红御批刺眼夺目。
笔划间满是断金割玉之势,是皇兄亲笔。
齐芙清楚,自己不能在御马监久留,康王亦是。待魏杞泽与方骞谈话结束,必定会遣张怀恩去重华宫传召康王。
时不待人紧迫至极,来不及说什么闲话,齐芙伸手点点画像,一语直戳康王心肺:“这是太常寺卿顾仕优嫡女顾茹,也是陛下为康王殿下精挑细选的正王妃。御批已下,只待宣召。”
康王本欲伸手去取画像细看,却在听到齐芙这句话后,惶恐抽手,一脸难以置信。
迎上康王震烁的双瞳,齐芙更近一步,直接将所有隐晦摊在明面上:“殿下与陛下兄弟情深,自幼共居重华宫,十余年手足相护,情重无人能比。当年,怀冲太子久病离世,先帝重创之下郁郁难消,数日不朝。因着皇储之位空悬,朝中派系各有心思。一时间,朋党之争,攘权夺利之事难休难止。”
康王魏杞呈,此刻已难以维持面色镇定。强稳住心神后,于喉头齿缝中逼出一句:“你不过十七的年纪,入宫也才一年有余,如何知晓这些?”
许是康王面色有些狰狞,王之皱眉,下意识贴近齐芙,手肘横拦在她面前作护卫姿态。
齐芙拍拍王之手臂,示意他无须担忧。
“这便算多了吗?康王殿下,其实本宫所知远不止这些。当年先帝因惠太妃之死迁怒陛下,冷落陛下多年,阖宫上下无人不知。立储一事中,陛下本无胜算。若非殿下你,一心拥戴陛下,携身后之臣力谏先帝遵长幼之序立储,陛下当真能稳居东宫吗?”
齐芙所言,已是狂到不能再狂。在康王将要发怒之时,起身提起画像,硬生生将顾茹画像竖到他眼前,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康王殿下如此拥戴陛下,甚至将江山皇权都拱手送他。一切缘由,为的不过是重华宫中一场幻梦情深。”
如滚油从头淋到脚,全身皮肉都被烫的发焦破烂。痛到极致,心海涌起千波万浪,面上却反而连一瞬皱眉都做不出来。
康王定定坐着,望着画像上的朱红御批,一字不语。
齐芙收了画像,直视康王的眼,一字一句道:“康王殿下,本宫不知陛下曾许诺你什么,只是一朝他为君王你作臣,从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