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绛大人。”他们九个人齐刷刷地跪伏在地,我也学他们,向蝙蝠老人施了大礼。
“说吧,任杜,你们需要我做什么?”老人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需要自己出手解决的危险,于是对螺琼和中年人问道。
“大人,我们需要您奏一首开天明。”中年男人这么说。
老人毛绒绒的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你知道我身体的情况,能出手的次数并不多,一首开天明虽然还能够承受,但若再有意外发生就不一定能帮到你们了。你确定有奏开天明的必要吗?”
“请大人出手吧,任杜能承担这个责任。”
老人轻声叹气,翻身跳到地上,从大铁箱子里拖出一只硕大圆鼓,在奏响圆鼓前他叮嘱我们说:“开天明是沟通幽冥之曲,切记要堵住双耳、低下头颅,万万不可抬头看天空。切记,切记。”
他的声音和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嗓音有种沧桑沙哑的磁力,迫使我集中注意力倾听他的声音。
他说的话我们十个人都照做了。
我紧捂双耳,低头看着积水的草地。心中仍旧对他们说的开天明充满好奇。
紧接着,积水泛起了波纹,地面被鼓声震动,这让我意识到老人的乐器是鼓,在囚牛一脉中,越稀薄弱小的血脉能演奏的乐器就越简单,乐法的威力也就越弱,而至高至强的三件乐器便为“鼓、瑟、琴”,唯有绝顶人物才能够用这三种乐器奏响乐法,甚至囚牛本体用的便是一柄龙头琴。
鼓能通天意,鼓的威能却要比瑟、琴稍逊,但鼓师的血脉强度已是人类所能承载的极限,就连黄帝都未能超越这个界限,不同的是黄帝曾拥有一支神器,他领九天玄女之命击杀了神兽夔(kuí),并用夔的皮制成了声传五百里的神器鼓,用那支夔鼓奏乐,黄帝可比肩琴师。
这位嫘绛老人奏鼓小半个时辰,不停不歇,我也深知鼓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但始终察觉不到任何乐法的效果。
直到夜空中亮起一道无垠白光。
从天空上、从土壤中,神灵的威势从天地万物间散发,我如同蝼蚁背负山峦般的重压,使我血管爆裂,七窍流血,轰然趴倒在地面上,那股威势几乎要压断我的脊梁,我分出一分意识去调动血老螨血脉的力量,却发现那一丝意识如没入虚无,而血老螨血脉毫无响应,似乎古龙血脉也受到这滔天威势的压迫,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天地间的黑暗都泛起涟漪,如同一汪水墨,变得柔软且正在两侧流动,就这样,苍穹中的黑夜被一道日光分割,浓郁的黑暗被日光缓缓融化,大地上同时出现了白天与两片黑夜。
我遵从着老人的叮嘱,不敢抬头看去,但地面的积水闪耀着,能帮助我窥探一丝一毫。于是我偷偷朝积水中的天空倒影看去,我发誓只看了一瞬间。
我的意识刹那间坠入了至阳的幽冥,恐惧捏爆了我的心脏,随着撕裂黑夜的阳光蔓延开来,将我的身体以太阳之火寸寸点燃,身下土壤汽化了数万里,我的灵魂高升,就要如一只蚊蝇般扑向太阳。
在意识、身体、灵魂皆泯灭之前,我想我知道自己见到了什么。
在那苍茫九天之上的穹宇中,正缓缓睁开一只烛龙之眼,眼白为青天,瞳孔是太阳星高悬。
结果我没死成,这是毫无疑问的,否则我也不会记录下这个故事了。
烛龙之眼仅仅睁开了一道缝隙就停下了,那道青天和太阳星之辉聚焦在我们周遭十里,烛龙之眼也随即化作虚影消散了。
天亮了。
我的意识,在经受了无尽岁月的煅烧后重回脑海。我的身体,在烛龙之眼消失的瞬间就开始调动血脉之力,蛟羊的力量将我从恐惧和痛楚中拯救出来,修补我的心脏,而血老螨血脉属于螭吻血脉,螭吻血脉又属九龙的阴极,所以如同一片雪花般微弱的血老螨血脉正尝试着阻止太阳之火留在我躯体上的余烬。我的灵魂,从高天落回身体。
相鎏赶到我的身边,他脱下黑袍,露出丑陋扭曲的脸,一条蓝色鸱尾从脊柱末端长出来。
他割破手腕,用嘴吮吸着血液,两眼放出森森蓝光,将一口冰沙血液喷吐在我的身上。
幽寒之血与太阳之火的余烬刚接触就发出沙沙的响声,我顿时感到身体凉了几分。紧接着又有一人走过来,他掏出一只黑杆青毛的毛笔,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蘸着相鎏的血液在我背上书写,虽然我已经失去了知觉,但他写了很久,足够他在我后背上写满整篇文章。
他发出的声音就像那位狴犴讼师的诵读一样让人听不懂。
相鎏用粗糙、不清晰的公鸭音嘱咐了我一句话:“用螭吻血脉稳定你的身体表面,只需要覆盖表面......。”
那是我为了活下去做的最后一件事,试着让血老螨血脉生成一副水晶般的皮壳包裹自己,阻止太阳之火余烬的蔓延。
那位领头的中年男人,看着我布满太阳之火余烬的身体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