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韵是被车子的剧烈颠簸给晃醒的。摘下眼罩朝车窗外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钟灵毓秀的青山,车子由宽敞的高速公路驶入乡道,平整的柏油路也被石子小路和坑坑洼洼的黄泥路所取代。何韵醒的时候车子刚翻过一座山头,朝着另一座飞奔而去。
周万宁从后视镜里看到何韵醒了,贴心地问道:“何记者,你睡了好一会儿了,刚刚在服务区也没敢叫醒你。我这有面包和水,你要不要垫垫肚子?”
何韵看了看四周,许贝和汤达睡得欢,于是轻声道谢接了过来。
何韵小口地咬着面包,看着窗外飞扬的尘土慢慢遮住山峦。在这之前,她从没有去过菘蓝镇,也没有去过水仙乡,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就算是在荣城这样发达的城市里还会有这么偏远落后的角落。
周万宁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耐心地解释道:“何记者是第一次来这儿吧?我因为子公司业务来过好几次,这地方好啊,山好水好,特别宜居。就是啊山水养人,也阻隔了人的发展。山太多,修路造房子都不方便,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当时的政府放弃了。”
年轻人纷纷从山里出来到城市打工,水仙乡里留下的就是一些老幼病残。和何韵想的一样,留守儿童的家长们一般只有过节才会回到山里的老家,给家人带来山外缤纷多彩的世界缩影。也幸好有了他们的外出,水仙乡的孩子们对于出去有着强烈的渴望。偶尔有家庭条件好一些的孩子跟着父母出去城里读书了,过年回来的时候总是会成为孩子们的头,给他们讲外面的精彩。
乡里深知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因此也十分重视教育。奈何资源有限,愿意来支教的老师们水平有限,只有一腔爱心与热血;那些名师们已经坐拥了名誉、金钱,更不会对水仙乡这样落后的山村加以青睐。是以,水仙乡目前也只有一所小学,读完小学的孩子升学后都来到了菘蓝镇上的两所初中。
当夜幕完全降临,何韵他们乘坐的小巴终于抵达了菘蓝镇。山里不比城市,同一纬度上的昼夜温差十分明显,何韵才下车就感到一丝凉意。
锦绣集团安排的是菘蓝镇上最好的酒店,说是酒店,其实也不过是一家大型的招待所,只把牌子换成了菘蓝大酒店。酒店的外墙是淡蓝色的,偶尔有几块地方脱去了外皮,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芯子。三层的酒店看起来客房并不多,何韵看到大堂已经挂上了满房的牌子。大堂很暗,深红色的地毯和昏暗的吊灯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想法,但猛然钻入鼻腔的,一阵阵的霉味又促使人清醒过来。
将就一下,做人不能这么矫情。何韵在心里对自己说。
很快办理好了入住,何韵因为是女子,住在二楼的单人间。周万宁和司机,许贝和汤达都住三楼的豪华双人间。
或许是大厅压抑的氛围还是让何韵倒了胃口,她拒绝了周万宁邀请吃饭的好意,打算现在房间里修整一下,如果还有胃口的话到时自己去附近的
菘蓝大酒店的窗子也是老式的玻璃窗,开窗需要拉着老式的把手朝外推出去。
清凉的风吹落了何韵的几缕碎发,也让她胸腔里的复杂情绪缓解了不少。她之前只到过荣城的城市,也不了解在发达的城市里为什么还有这么偏僻的山村。城市里的五光十色和这里的落后一对比,何韵觉得有些心酸。在她小时候的印象里,乡村应该是她外婆家那样的水乡,青石板,瓦片房,虽然不够现代化,但也不至于和贫穷落后沾边。
吹了一会儿风,何韵感觉有些饿了,拿上手机准备去附近找些吃的。来的路上周万宁提过一嘴,水仙乡的鱼片面在外享有盛名,乡里不少青壮年都是学了这门片鱼做面的手艺去全国各地开店的。
菘蓝大酒店在菘蓝镇最繁华的位置,周围遍布银行、KTV、洗车店和百货大楼,唯独少了有人情味的小店。何韵沿着大路一直走,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终于看到了居民区。
烟火气夹杂着人气传进她的耳朵,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老板,鱼片面小碗。”
“好嘞,随便坐。”
年过五十的老板穿着一件老头背心,脖子上围了一条白毛巾,在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前忙碌着。何韵随便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身边的人吃着面聊着天,听口音都是镇上的人。
老板很快将面送了上来,何韵饥肠辘辘,擦了下筷子就开吃。吃到一半的时候,她面前的光暗了,有人在她前面坐了下来。何韵没当回事,店面小,拼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对方看起来是个洁癖,拿两张餐巾纸擦了桌子还嫌不够,又悉悉索索地拿出了酒精消毒纸不停地擦着。
何韵鼻子灵敏,酒精的味道乍一出现就覆盖了鱼片面大半的香味。
“我说……”何韵不耐烦地抬头,然后就呆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何韵对面,余念琛一脸阴阳怪气:“该不会跟踪我特地过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