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望舒抬头与他相望,眼眸之近可探出彼此眸中的自己,一番对视二人均愣了神,这种耳鬓厮磨的氛围让人窒息,一向直爽自持的付成颂先一步错开了视线。
陈望舒不敢再看去,低头道:“少拐弯抹角……这雕刻你从哪学来的。”
付成颂张了张嘴竟一时说不出一句话,几串重重的吐息后才放平了心态,接着低沉又柔润的声音缓缓传出:
“我在南市医伤的医馆旁有一家木雕坊,里面的木雕人像那是一个栩栩如生,我看了后觉得有趣便托店家教我手艺……说是教,实则只是指导雕刻这个小像而已。”
“这才几日你就刻成了一个,没想到咱付小将军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付成颂终是等到了陈望舒的夸赞。
听到想听的话就像有了劲头,说话的语调又变成了中气十足的样子:
“那是自然,店家也曾说我有天份,还说等我伤好后要收我做徒弟。”
洋洋得意时他看到了什么顿时停了下来,因方才仔细瞧了一会陈望舒紧握着的小像,瞧着瞧着便看出了不多的瑕疵,比如衣服的褶皱和发髻的纹路刻得极不自然,回想刚刚的自夸羞愧入心:
“本来想着刻好再交于你,没了时间便刚刚在船上刻了起来,过于匆忙刻的不足,希望你不要嫌弃。”
陈望舒不觉得,拿起又仔细观看良久,真诚道:
“有不足之处?我没觉得。倒是你送我的物件太多,妆台怕是没了位置。”
说罢还一一指给他看:“这是你上次赠我的玉镯,我颈上的是你上上次赠我的项圈,还有这副耳坠……”
小船还在平静的行驶,付成颂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认真聆听陈望舒对他说的点滴,他甚至觉得光是听见她的声音就是一种享受,要是视线里有她那必然就是幸福。
时辰已逼近午时,船只归岸后并未见到巧萱,陈望舒感叹那丫头还真是识时务;付成颂也说家中无事,两人一拍即合去了城里的酒楼。
果然,所谓的巧合不过是处心积虑的借口。
……
午膳后的宫里多了几分寂静,妃子们都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宫女侍卫也难得歇息片刻,青砖长道上寥寥几人。
周璟一整天我非是在批改奏书和进出后宫中周旋,他前一刻还在淑妃宫里用膳,谈笑着说晚上到此,后一刻就回到了承明殿批改这怎么也改不完的奏书。
相比较后宫的莺莺燕燕,他更倾向于亲自坐在龙椅上管理着国家大事,这让他能有满足与安心。
加之那些妃子哪个不是被人强加在后宫的,他都快分不清那些妃子的奉承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是枕边异梦人。
他许是被逼无奈才步步谨慎,他这皇位坐的不安稳,是抢来的,是忤逆了先皇的诏书靠着联合大臣们抢来的,而更可笑的是他本就是嫡出的皇子,皇位给他理所应当,最后却落个夺权的名头。
管他呢,他得到他想要的,他们也是,这样看来倒是两全其美的事。
周璟坐于龙椅上,身前是刻着龙形的的书案,几摞奏书就占满了书案的一半,案角放着砚台,御前的宦官一言不语,手下不停歇磨着朱砂墨条。
承明殿冷清,要是周璟不传唤没人敢来此地,即便现在殿中大大小小站了十几位宫女侍卫,除去磨墨的沙沙声只有翻阅纸张音,连喘息声都微之若无。
手上的毛笔放下后紧接而来的是下一封奏书,上面的内容无非是每日国库的支出、边疆的防务和人口民生。
大同小异的奏折他都要谨慎对待,日复一日的事宜看久了也是无趣。
奏书不知翻了多久才得以减半,周璟烦闷般将手里批过的折子随时丢向书案的另一边,随后手肘倚着桌面,垂头间手指抵上鼻梁轻轻按捏,一阵长久的呼气后闭上干涩的眼睛。
拨开心里缠绕的结绳再次睁开眼,目光被一封相比较其他更为单薄的的奏书吸引,眉头瞬时高扬起来,虽不知何时放在底部但他却是一副明了的表情。
“将军府近日已有内忧的局面。”
打开文书只有这简短的一句话,连官职署名都未标注。
周璟不动声色地合上奏书,慵懒地靠上椅背用指腹按抚着眼皮,声音缓缓而出:“杜仲,朕有些乏了。”
杜仲,此人在周璟还是皇子时就贴身照顾,在经历夺嫡后成了唯一的御前宦官。
杜仲停下手上的动作,对着底下的丫鬟侍卫命令道:“陛下乏了,你们不必守着了,都退下吧。”
话一出不足片刻,殿内只剩杜仲与周璟二人。
“陛下,秘军那边有事禀告,是否要召见?”不怪杜仲自作主张,他在周璟身边数十几年之久,一些事只有他能看清。
好比现在,周璟说他乏了可却迟迟未动,面带疲惫依旧坐于金椅,只能说明乏力是假召人是真。
周璟不再惺惺作态,收起慵懒之态复帝王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