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此时正值热闹,沿街摊贩无数,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行人摩肩擦踵,褚亦棠抱着舒舒,一大一小沿着街走,倒也没多少人看。
舒舒靠在他颈窝里,恹恹的,也不说话,褚亦棠探出一只手摸他额头,问道:
“怎么了?困了还是不舒服?”
舒舒半晌不应,过了会儿才从他肩头爬起,抓着他的肩上衣料,脸色比在金袖楼时更臭了:“刚刚,那个人,那么说你,为什么白白让他欺负了?”
褚亦棠回想了下,其实也不太记得那人说了什么,他给舒舒捋开面上蹭乱的发丝,解释道:“来这是办事的,同那种人计较什么。”
再说了他要是真计较起来,血溅三尺的也不好看,别砸了人家场子事情没办成还浇了小孩子一身血,不值当。
舒舒比他还不忿,揪着他肩膀的一缕头发丝,嘟嘟囔囔的:
“被人欺负还说算了,你怎么就那么无所谓,你明明脾气看起来也没那么好的。”
褚亦棠笑了,弹他脑门恐吓道:
“我脾气不好第一个先找你麻烦,记得当心点。”
舒舒被他弹了下额头,脸又气圆了一圈,他愤愤地捂着脑门,又趴回去不讲话了。
回客栈时已是将近子时,褚亦棠让小二送了热水上来,本来想给舒舒洗个澡,舒舒不肯,脸蛋红红地拒绝,说要自己来。
褚亦棠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没说什么,只捏捏他脸蛋,说让他洗完了早点出来,当心滑倒,自己则去了另一间沐浴的隔间。
舒舒洗完穿好衣服出来时褚亦棠还没回来,他穿着褚亦棠新给他买的小衣服,吭哧吭哧地爬上床,头发是褚亦棠洗澡前给他绾的,束的有点歪,圆圆的小丸子,蓬乱乱的,显得懵懂可爱。
他正在床上晃着脚,手指绕着衣带玩,房门拉开,褚亦棠端着木盆进来,周身还萦绕着水汽,雾蒙蒙的。
墨黑长发在左肩处拢作一侧,还在断续滴着水,晕湿了大片衣料,褚亦棠穿着身宽松寝衣,领口松垮,斜斜下滑,能见修长脖颈下的幽深锁骨,赤裸匀长的脚踩在木地板上,肤色被水汽蒸腾的越发莹润,自含光泽,他拿着帕子,随意擦了擦发尾,将水珠擦净。
褚亦棠把盆放上面盆架,晾巾帕时侧头看了眼舒舒,又发现小豆丁呆呆的,小脸被蒸的红扑扑的,眼神很木,不知道是在看哪里。
怕舒舒是不是真的有哪儿不舒服,褚亦棠又去摸他额头,热的异常,他忧心,又问:
“豆丁,你是不是不舒服?”
舒舒被他略带凉意的手一碰才像回过了神,又像被惊到,他使劲摇头,抿着嘴唇往旁边让,头顶上简直要冒出烟来。
“没事,太热了,等下……等下就好了……”
褚亦棠仍放心不下:“那夜里又不舒服要记得告诉我,知道吗?”
舒舒没看他,小脑袋弱弱点了点:
“知道了。”
入睡时褚亦棠睡在外侧,又把被子往舒舒那边挪了点,怕他夜里踢被子照顾不到。
也许是今夜在金袖楼那一遭弄得他不太舒服,竟意外的有了困意,褚亦棠头脑昏昏,眼皮发沉,不多时便陷在枕面中睡着了。
夜色深沉,窗外人声渐歇。
客栈木廊幽长,并没点灯,门前守夜的家丁正一左一右地守着,暗色内有片刻的人影晃动,以至于家丁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只觉脖颈一凉,身子随即瘫软,咚的倒在廊上。
正在屋内熟睡的男子被声响猛地惊醒,他心下一紧,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柄短刃,并没轻举妄动,只侧卧着,时刻在听门外的动静。
房内很静,整座客栈都沉寂的可怕,听不见一丝一毫的人声,只有夜风刮过酒幡时的的微弱摩擦。
男子卧在床帐中,只听门吱呀一声,他不能抬头,只透过床帐,看见一双黑靴缓缓踏进房内,小腿修长笔直,靴面上有大片缠绕的以银线绣成的花枝,在夜色中泛着隐隐的光,不成片的刺眼,暮山紫的衣摆垂下,腰间是流苏腰带,系着细细的银链,末尾坠着妖异红珠,雪白护腕,骨节冷锐的腕上套着只银镯子,银镯雕刻幽幽数朵花枝,姿态旖旎,盈盈吐香。
黑靴步履轻慢,一步步来到床前,随着床帐被撩开,颀长手指探入帘内,男子面露狰狞,一跃而起,手中寒刀劈面斩下!
落刀的那一刹那,刀锋悬空,被迫截停,那人甚至没有费多少力气,只凭一手就截住他用尽全力的一记,薄薄刀刃被擒在手指间,不费吹灰之力,稳稳承接。
额际渗出大颗冷汗,男子手掌发颤,喉间吞咽,可等他后知后觉想喊人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如同被扼住了一般,无法发声。
手中匕首被轻而易举地抽走,刀刃擦着手背在手中挽了一圈,男子面露惊恐,恐惧淹过口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那只手撩开床帐,自己却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