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三百年开一次,每次半月,三界中都有往来,人妖精怪,鱼龙混杂,鬼市内有做买卖的,也有求仙问道,知晓各方消息的。
做的也都是天命机缘,各路生死的生意,只要出的起价,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今天半月,圆月阴森,下界交接处鬼气丛生,阴气弥漫,鬼市子夜才开,已有大批鬼闻讯赶来,早早候在了此处,三个五个地凑在一块打诨唠嗑。
女鬼捻着帕子,一张脸涂得惨白,挽着斜云髻,簪着支红宝石青鸾点翠簪子,生前是个富家小姐,陪葬不少,在一众女鬼中显得尤为珠光宝气,掐着把细嗓道:
“唉,我早前托人在鬼市里买的那两盒鸣銮楼的胭脂早就用的差不多了,这次听说又有了新花样,得去好好挑上两盒。”
“他们家胭脂水粉素来是有名的,这次多的是人争着去买呢,要想下手光靠排队估计是没着落了。”
富家小姐不屑轻嗤,细腰款摆,指甲上淬着艳丽的丹蔻,她用帕子掩着口,道:
“我要买那定是有门路的,几位姐妹要是也感兴趣,且随我一道,必不空手而归。”
其余几位闻此言都争先恐后要结伴,富家小姐很大方,一挥手全都应下,又见一女鬼迟迟不开口,便伸手拽了她袖子一把,道:“娇娇,你不去吗?”
被唤作娇娇的女鬼本在发着呆,被富家小姐一拽才回过神,她绞着帕子,很是苦恼道:
“我爹说怕我一个人在下面孤苦,想给我配门亲事,可那男子面貌生的也忒不顺眼了,我不愿意。”
其余女鬼对此事也颇有同病相怜之感,纷纷安慰,富家小姐盈盈一叹,又问:“那你去鬼市做什么?”
娇娇这时显出点娇羞来,她张望了下左右,又把几人招呼过来,围成个小圈,悄声道:
“鬼市内不是有勾栏瓦舍可以买人的吗,我想着买一个回去,我爹不就给我配不成这门亲了吗?”
女鬼们恍然大悟,又打趣娇娇发春心,想去勾栏瓦舍挑俏郎君,富家小姐眼珠转了一圈,戳戳娇娇的肩,暧昧道:
“你要想要郎君,何必去鬼市里费那个周章?”
娇娇不解:“不去鬼市去哪里啊?”
富家小姐娇笑,眼神斜着往外飞,示意她往边儿上一个坟头看:
“你瞧,那个。”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比娇娇还急,齐刷刷地转头看过去。
月色汹涌,银河般铺天而下,月华照地,抹出极皎洁的色调,一男子持剑而立,背靠树干,戴着一方斗笠,面纱垂下,看不清面容,惟有在风过纱罗时窥见些许侧容,冷意横生,一身月白劲装,窄袖护腕,腰间佩玉,腰背处的利落线条都随着往下被收进腰封里,宽肩窄腰,宛如一柄流畅修长的弯刀。
娇娇打眼一看,登时就看直了眼,她捂着嘴,语无伦次地小小惊呼:
“这,这是鬼是人呐,我的天啊,这也,这也太……”
富家小姐很为自己的眼光得意:
“怎么样,这带回家去当郎君不美死你了?!”
娇娇一张俏脸羞得通红,一面不敢直视,一面又有点想,她忸怩着:“这,这怎么成啊,又不认识……”
“哎呀,上去说两句话不就认识了吗,你怕个什么劲儿?”
富家小姐一面说着一面就要拉她上去,却听见远处三声铜锣敲响,鬼门洞开,阴差开道,已到子时了。
前面张罗着排队验看文牒,去晚了怕是得排个长队了,还是买胭脂要紧,富家小姐拽上满心思春的娇娇,领着其他人,一马当先排队去了。
褚亦棠望了眼天,随着队伍找了个地方排着,前面占位置的人多,等轮到他时时辰已经不算早了。
他抱着剑,取出文牒扣在桌上,鬼差打开瞟了两眼,确认无误后在拇指上吐了点唾沫,摁着印泥盖上了手印,挥挥手示意放行。
收好文牒,褚亦棠抬步要走,衣衫下摆却冷不丁被人攥住,他身形一顿,皱眉,转身低头看去,只见一只肉乎乎的小胖手正捏着他的袍摆,穿着身明黄色的圆领小袍,眼睛圆溜溜的,正仰头看他。
“带我进去。”
褚亦棠眉一皱,要不是看小孩一脸正色,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别的鬼在旁边瞎插话了。
见他不动,小孩没松手,只很正经地又重复了一遍:
“带我进去。”
褚亦棠没接话,直接朝后,在队伍里问:
“谁家小孩丢了?”
幽魂们面面相觑,只意兴阑珊地瞥了眼,无人应答。
…………
褚亦棠又低头,回绝:“我不能带你进去,快松手,找你爹娘去。”
“我不,你带我进去。”
褚亦棠顿感头疼,他耐着性子,试图讲道理:
“我真的不能带你进去,我来这是要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