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阑静,尚尧站在小巷尽头,不时朝里张望,手上还抱着件红色长袍,像在等什么人。
褚亦棠挑着帕子拭净了手指,又凑在鼻前嗅了嗅衣袖,面露嫌恶,把帕子揉成一团随手抛了,从小院后门推门走出来。
“您再不出来我都要进去了,吓死我了,”尚尧一见他就赶紧小步跑上去,拍拍胸口,好在是虚惊一场,又道:
“大人,沈棋目前貌似没有要回天京的动静,咱们要不要同大人通个气,也好有个防备。”
“不必了,澜聿心里有数,天京的我替他料理了,剩下的他知道怎么做。”
褚亦棠笑一笑,接过尚尧抱着的那件官袍慢条斯理穿上身,又佩好了鸾带,红衣乌发,姿容清丽,长发束了冠子,只简单簪了根玉簪,垂在身后,像月下画轴走出的妙人,晃人心神。
“走吧,回都察院去。”
尚尧皱皱眉,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道:“大人吩咐了,要公子不可太过操劳,您这几日都好晚才回去的,要大人知道我没看住您,回头又要罚我了。”
褚亦棠看他一眼,曲指在尚尧脑门上叩了一记,道:
“他现在又不在,怕什么,我难不成还去告你的状?”
“那也不成!大人指不定暗地里派了眼线就是为了监督我的,我不敢……”
褚亦棠无奈,想说尚尧没出息,叹了口气,他抬步朝前走,背着手道:
“那明日可就不能去百芳斋了噢。”
“不行!”
尚尧三两步追上去,也只稍微纠结了一下就屈服了,他严肃道:“只能最后一次了,公子,明天要早点回去的。”
褚亦棠走着路,很敷衍:
“嗯嗯嗯知道了。”
“不过公子,你还有钱吗?百芳斋好像不让赊账的……”
褚亦棠掂着腰间的蝴蝶玉,拨弄垂着的穗子,悠然自得道:“有啊,我今日刚发了俸禄的。”
“诶诶公子,大人有给你多发一点吗?”
褚亦棠诧异回看他,只觉得尚尧这小孩真是越来越八卦了,以前分明还是很正直的。
“当然没有了,想什么呢?”
“哦,”尚尧若有所思,亦步亦趋地跟在褚亦棠身后,煞有其事,“我还以为大人会徇私呢,毕竟我觉得都察院的俸禄实在少的有点可怜,还不够我每个月吃零嘴呢。”
“唉,尚尧,”褚亦棠停步,歪头看尚尧,很犯愁的样子,“你说你再这么吃下去你就胖了,胖了还怎么找媳妇儿?”
尚尧呆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好像是圆润了点,但还是据理力争道:“大人说了,胖点不要紧,反正我以后要给公子做陪嫁侍卫的。”
褚亦棠很嫌弃,扭头走开,残忍道:
“太胖的陪嫁侍卫我也是不会要的。”
尚尧心碎当场,不死心地追上去:
“公子你骗人你明明说以后会带我去百芳斋吃个够的!!公子你是坏人你骗我……”
军帐中,几位副将商讨了明日进雾墟边境时的行军路线,此次元戊并没随军,他身子还没大好,神帝怕路上多有意外,只让他在家中好好休养。
商讨完毕后澜聿又亲自送几位副将出了帐子,寒隐掀帘进来,澜聿回到桌后看绘制的地图,头也不抬:“怎么了?”
“大人,天京来信了。”
澜聿提笔的手一顿,眼睛亮了下,他把笔搁回笔架上,想笑也藏不住,寒隐没好意思看,把那封方方正正的信封交在澜聿手里,很识趣地又低头退出去了。
他没立即打开看,先去洗了手,又熄了烛火,只在床榻旁另点了盏烛火,才轻手拆开了那封信。
官人见信如晤。
目光及此,澜聿心头猛地一颤,呼吸也急促,唇边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褚亦棠的字很清朗,澜聿早前并不知他写字原来这样漂亮,此时的一笔一划都落在他心上,这几日的奔波劳累好似都在这句话里化作了绵绵细雨,只要只言片语,都能叫他心软的无可比拟。
此去多日未曾相见,思君之甚,夜夜难眠,只盼早日得胜归来,行军路途遥远,要保重身体。
澜聿看得出神,他似乎能在字里行间中想到褚亦棠秉烛书信的模样,往日在孤鹜山时,褚亦棠夜里看公务,澜聿就赖在他手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看着他也心满意足。
都察院内一切由我打理,事事也有人从旁扶持,你不要忧心,我在此处等你回来。
还有,路上要是和不相干的人眉来眼去暗通款曲,回天京后,一律格杀勿论。
澜聿蓦的笑起来,墨痕透在纸上,也把他的心洇的好满,看久了,眼底无端发酸,他抚着熟悉的字迹,喃喃道:
“阿棠……”
我的阿棠啊。
信封里还装着样东西,澜聿把它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