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亦棠极少有时刻会觉得不自在,他太淡然,也几乎不把事情放在心上。
可现下坐在澜聿侧边,他竟难得的生出些如坐针毡的感觉来。
澜聿正垂眉在剥手上一颗小石榴,石榴圆滚红艳,更映得他指尖如玉,细细撕去果膜,鲜红石榴粒滚进瓷碗里,颗颗晶莹饱满。
他舀了小半勺,送到褚亦棠嘴边,这石榴他尝过了,甜得很,褚亦棠会喜欢的。
褚亦棠耳垂渐透出稀疏绯色,可他实在受不住澜聿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光看他,推拒的话拿不准又要闹脾气。
须臾,褚亦棠轻启唇,含入了那一勺晶红果粒。
石榴在唇齿间溢出鲜甜汁水,几不可闻的微酸掺在其中,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小石榴几乎尝不到籽儿,褚亦棠咽下后,正要矜持开口给澜聿反馈石榴很好吃。
澜聿却以指腹拭去了他唇边的嫣红汁液,唇线勾着,一对梨涡漂亮地晃眼:“好吃吗阿棠?”
他许是因为长年执剑,又许是因为提笔写字,指腹生了薄茧,擦过唇瓣时带起些许酥麻。
褚亦棠搁在膝上的手指蜷缩起来,温言道:“好吃的,你也尝尝?”
“我不吃了,这都是给你的,阿棠喜欢的话我再剥些来好不好?”
褚亦棠想揉他的脑袋,可这里人多,不好下手,便忍住了,他饮了琉璃盏中的半盏玉酿,也笑了。
他参不透,悟不破的此番种种,却在今夜,昭然若揭。
元清弘燃头对头凑在一处,看了半晌,元清万分怀疑道:“他们两个真的在吵架吗?”
弘燃回道:“是啊,澜聿说的时候都快哭了,我还从没见过他哭呢。”
“所以这是和好了?”
“应该吧。”
“凭什么?!”元清严重不服,怒道:“我惹他他就一个月都不和我说话,见到我就把我当屁,我怎么不知道他那么好哄?!”
弘燃有点无语,道:“你又不是澜聿的心上人,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地位啊元清?”
“…………”
元清自取其辱,塞了一大口肉忿忿地嚼着。
阶下的所有人见此情景更确定了,这个人和澜聿绝对关系不纯,大概就是意中人那一路的了。
大家一致认为今天的宴会没白来,真是收获匪浅。
慕善气得七窍生烟,他就知道,藏书阁那会儿他就看出端倪来了,可元清弘燃又偏说不是那么回事。
那日澜聿拒亲,他也猜出必和褚亦棠有关。
如今都肆无忌惮地带到人前来了!
元清还让他别打澜聿的主意,这主意根本就轮不到他来打!
殿中,乐司的宫人正在弹奏月琴,还有美人献舞,体态袅娜的女子纱袖轻扬,纤腰玉臂,赏心悦目。
澜聿看褚亦棠心不在焉的,便探下身,问道:“阿棠,你喜欢这个吗?”
褚亦棠今晚总是游神,他微偏过脸,答道:“还好,也没有不喜欢。”
他顿了顿,又问:“你喜欢?”
人声嘈杂,澜聿没太听清,只茫然点头。
“那回去弹给你听。”
“弹什么?弹琴啊?澜聿你,你还通音律?”
喝的醉醺醺的元清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吓了褚亦棠一跳,澜聿黑着脸就要赶他走。
可元清喝醉了,迷迷糊糊的,那句通音律他说得也不算小声,周遭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见了,齐刷刷朝褚亦棠这边张望。
就连陛下都惊动了,他拈着酒盏,笑得爽朗:“寡人竟不知众卿中还有通音律者,别拘着啊,也到这殿上奏上一曲,就当作是赠与寡人的贺岁礼了。”
此言一出,满堂众臣皆高呼应好。
事已至此,就不好再拂神帝的面子了,澜聿骑虎难下,在心里把元清的祖上八十代都问候了个干净。
可持刀弄剑,舞文弄墨他都拿得出手,唯独音律,澜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褚亦棠有幸见识过一次,一首歌被澜聿唱下来,听得晚上他连觉都睡不着。
他叹气,拉开座椅,拱手对神帝道:“臣略通音律,承蒙陛下不弃,愿为陛下献曲,以作贺岁之礼。”
神帝也没料想那个通音律的人会是褚亦棠,后悔不迭,可也只能牵强笑笑。
要褚亦棠给他献礼,今晚又不知道得折他多少寿……
澜聿木木的,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褚亦棠原是会音律的,难怪上次唱歌给他的时候他表情那么难看。
褚亦棠离开座席,翩然下阶,问乐司的掌事道:
“方便拿把琵琶来吗?”
掌事不敢怠慢,忙遣人去取了最好的一把紫檀银柱琵琶来,毕恭毕敬奉上:
“仙君请。”
褚亦棠端坐檀椅,怀抱琵琶,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