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亦棠给澜聿把床帐放下,又掖好被角,才拉开门走出去。
院子小,没站几个人也显得拥挤不堪,褚亦棠笼统地扫了一圈,缓步走下台阶,最中间站着的那个,应该就是那个废物的叔父了。
颂玄本来还在气急败坏澜聿将人劫走,奈何澜聿有天雷在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听他叔父也来了,又传话让他过去,料定了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心下大喜,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直到他进院,却看见叔父和文曲星君还有几个天京位高权重的老臣都在,颂玄急着上前想要向他叔父邀功,却被文曲星君按下,文曲星君神色凝重,冲他重重地摇了摇头。
颂玄再不明事理此时也已经看懂了文曲星君的眼色,那是警告,警告他不要再出言不逊。
他不是抓了奸细吗,怎么非但没一个人赞赏他,还都跑到澜聿的院子里站着。
颂玄有些慌乱,可他也不敢再插话,只能满不甘心的站在后面,心里对澜聿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会儿看见褚亦棠居然光明正大地从屋里出来,颂玄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神帝的袖子,情绪激动,更是毫无教养的直接拿手指着褚亦棠,大呼小叫:
“叔父就是他!就是这个人谎冒身份潜入慈云会!澜聿和他是一伙的!!”
“你给我住口!”
神帝猛地回头喝道,颂玄一下就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叔父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过。神帝气极,如此蠢材竟会是他的亲侄子,他大哥究竟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无用的废物。
真是作孽,作孽!
颂玄被吼得呆住,神帝同众人已然一撩袍裾,毕恭毕敬地躬身跪下,额头触地,端端正正地三礼三叩:“晚辈见过祝天上神,上神万安,晚辈自知御下不严,特此来向上神负荆请罪。”
褚亦棠略过众人,在石凳上坐下,不紧不慢地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看不太出喜怒。
听到他说什么负荆请罪,褚亦棠正眼看了他一眼,搁下茶盏,这茶是澜聿早上泡的,这会儿已经冷透了。
“负荆请罪?你要知道,你应是没有脸来向本君讨这三分薄面的。”
褚亦棠面若寒霜,想到澜聿哭红的一双眼,烧得皮肉殆尽的手,要不是看在他对澜聿有抚养之恩,早就将这叔侄二人一剑捅死了。
神帝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半分,今日元清传信给他说清来龙去脉时他就知道要完了,颂玄抓错了人,还害得澜聿负伤,上神盛怒已是意料之中了。
颂玄要不是被拉着跪下,此刻怕是还呆站着不知道反应。
他饶是再蠢也应该想明白了,隐居在孤鹜山的祝天上神不仅没有神殒,还被澜聿带来了慈云会!
而他,口口声声说祝天上神是奸细,是雾墟余孽,要抓他去迎刃山。
完了,全完了,这下全都完了。
颂玄跪在后面,慌得六神无主,他决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如今上神追究起来,他必难逃其咎。
“是晚辈管教不严,颂玄犯下滔天大错,晚辈不敢包庇私藏,如何处置全凭上神定夺。”
想要将颂玄在上神面前保下来已是不可能了,褚亦棠护短,铁了心要给澜聿讨回这个债,除非自己心狠一些,将颂玄交出去,没准还能有一丝机会。
颂玄一听叔父竟然要将他交给褚亦棠处置,彻底慌了,他急忙膝行向前,涕泗横流的扯着神帝的衣角乞求:
“叔父,叔父我知道错了,叔父你救救我啊叔父!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要立功啊叔父……”
褚亦棠怕他这样哭天喊地会把刚睡着的澜聿吵醒,一皱眉,指尖捻起茶盏,一甩手就磕在了颂玄的膝盖骨上,茶盏落地四分五裂,颂玄的膝盖骨也随之粉碎。
颂玄的脸顿时痛得失去血色,五官扭曲变形,他捂着膝盖蜷缩在地,浑身痛苦地痉挛着,想要哀嚎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豆大的汗珠渗出,是极折磨的煎熬。
“既有悔过之心,本君拿你一条腿换澜聿一只手,也是极公平的。”
褚亦棠拂袖起身,亏得他在山中这么多年心性收敛不少,只废他一条腿已经是给他叔父一个面子了,不过是终生无法行走,算是他手下留情。
“今后就不用再回天京了,省得见到你污了眼。”
“都出去吧。”
随着褚亦棠关上房门,元清才从偷听的墙角溜出来。
颂玄被人从里面七手八脚地抬出来,神帝满面愁容,几个老臣也是愁云满面,难免都有些怨怪颂玄,平日里闹得鸡飞狗跳也就罢了,今日还闯下此等祸事。
褚亦棠是谁?那是数万年都不曾湮灭的始神,弑仙之征是他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柄通雎剑在手,平南荒定北冥,征战万年从未有过败绩,现在这三界有一大半都是他亲手打下来的。
要论这世间谁最尊贵,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