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缩在龟壳里没敢露头的许文举这时也站了出来,大言不惭道:
“这几个孩子都被钱桂芝教坏了,欠教训!赵兄不用顾及我的面子,该打就打,该送官府就送官府,千万别手软!”
说罢,他冷笑着扫过钱氏,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钱氏咬紧了后槽牙,正要和赵秀才理论,身侧忽传来许玥玥凄惨的哭声。
方才还生龙活虎似土匪的小姑娘这会儿却成了个娇弱小可怜,一会儿揉胳膊,一会儿抱脑袋,嗷嗷哭得惨烈。
【啊,我的胳膊肘;啊,我的波棱盖儿;啊,我的腰间盘!疼啊,好疼!】
【奶,快发挥你的演技,讹他啊!】
钱氏反应极快,连弯腰冲到许玥玥面前,哭着问:
“玥玥,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奶奶啊!”
许长远这会儿脑子也好使了,跟着她往地上一瘫,露出不知道被谁抓出的红印,撕心裂肺地哭:
“我好疼啊,我哪里都疼,呜呜呜……奶,我不会要死了吧?”
许长明噙着泪花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第一次在人群中高声说话:
“弟弟妹妹是为了保护我才动手的,夫子,你要抓就抓我好了!”
许有仁左手牵着儿子,右手抚过闺女的脑袋,神情无比坚毅:
“想报官就报吧!小孩子间打闹是常有的事,就算闹到官府又能怎样?还能把几个孩子抓去坐牢不成?反倒是你……”
他目光流转,打量着赵秀才獐头鼠目的面相,哼笑道:
“一个连自己孙子都教育不好的人,哪来的脸办私塾收学生!闹吧,使劲闹,看大家以后还愿不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念书!”
话落,他还真扯着嗓子冲院外喊:“大家都来看看啊,赵秀才的孙子欺负人啦!”
【我爹这波操作,妙哇!】
【爹,你再加把劲,我来添柴加火啦!】
许玥玥使劲搓了搓脸,把脸蛋搓得通红,再揉一把头发、扯两下衣服,把自己弄得跟疯丫头一样后冲出院门,打着滚哭。
哭得可惨可惨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长远有样学样,也抬手搓了下脸,结果一摸一把鼻涕……算了,鼻涕就鼻涕吧,有鼻涕看起来更真!
他胡乱地把鼻涕往腮帮子上一抹,哭着冲了出去。
三人这么一闹,附近的路人及左邻右舍全围过来了。
眨眼的功夫,院前的石板台阶上黑压压挤满了人。
赵秀才只看一眼,头都要炸了。
自家孙子在院里干的混账事,他听说过,但从来没管过。
一是他熬了大半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舍不得管;二是他潜意识里就不觉得一个七岁的小孩能闯什么大祸。
不过仗势欺人终归是不光彩的事,若是闹大了,肯定对他的名声不利。
“别闹了!都别闹了!有事咱好好商量行吗?”
赵秀才同手同脚地冲上前拉住许有仁的胳膊,身上嚣张气焰全无,语气中带着丝祈求。
但赵天宝哪里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见自家爷爷向敌人低头,不乐意了,霸道地嚷嚷:
“爷爷,快报官啊!你可是秀才老爷,是这里的老大,怕他们干什么?”
这话一出,基本坐实了许有仁的话,引得人群中嘘声一片。
“嚯,还老大呢!秀才老爷,你到底是开私塾教书育人的,还是当山大王耍威风的啊?”
“自己孙子都这熊样,他能带出什么好学生?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本来还想明年把我家大壮送来读书,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
一句一句扎在赵秀才心口,气得他差点喷出口鲜血。
偏赵天宝个没眼色的还在扯着他的袖子催促,最后换来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闭嘴,滚回去看书,我不叫你别出来!”
“你打我!嗷呜呜呜……你打我,我要告诉我奶,晚上不给你吃饭,让你睡狗窝……”
赵天宝叉着腿向后一躺,又哭又闹地撒起泼来。
赵秀才拿这个软硬不吃的泼皮孙子没办法,干脆撒手不管了,转头和许有仁讲起道理:
“年轻人,说话要讲证据,你说天宝欺负人了,证据呢?”
许玥玥哇呜一嗓子滚到他面前,边哭边揉脑袋,泪痕斑驳的脸上好像写着一行字:
我还不够惨吗?
赵秀才错开视线不看她,“今天这事儿,最多算是几个小孩打闹,她疼,我家天宝比她还疼,算什么证据?”
“那这些算不算证据?”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许长明提着一兜东西站在石子路前,眼睛亮得令人不敢直视,声音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