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心公路的一片树荫里站下,何自我打通了市局吴家友局长的手机。
“怎么何书记,我不找你,你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难得呀,今天有何贵干啦?”吴家友的口气很怪异,自从去年何自我没在请愿书上签字后就是这样,和他保持足够的距离感。
何自我客气一番,告诉了吴家友赵明珠这边的情况。听说赵明珠情绪还好,吴家友说没事的,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不会出事的。但是何书记作为代理班长,要多注意了,目前改革到了关键时期,出不得一点乱子。沉湖出过一次大事,省里没怎么处理人,再不能出事了!
他强调“农垦改革到了关键时期,谁掉了链子,谁带头闹事、搞无原则的纠纷,影响阻挠改革、趁火打劫的,要严肃处理,顶格处分!是领导的还要一查到底,查到他下台为止!”他说这是省委领导的原话。
何自我手机放的免提,声音音质不是很好,但吴家友说的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何自我、龚正两人对视一眼,不觉神情一顿。看来赵明珠的事情是引起省领导的注意才会如此大动干戈。
“这个吴家友,还没成为我们的局长咧就拿领导的话来吓唬我们,过几天我们下放了,不定拽成什么样!”龚正很不爽吴家友的口气,以前吴家友对省直农场的干部一贯是很客气的,现在省直农场要下放给他们管了,他的口气已经开始变硬了。
沉湖不能再乱了,再乱他就呆不下去了!
何自我忽然生出调离沉湖去省局找个位置呆到退休的想法。原来省直农场的领导干部上升的最终出路是去省局当副处长和处长,曾经有个农场的书记成为省局副局长,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这改革的当口想调去省局离开沉湖农场,对没有强硬背景和强大人脉关系的何自我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向抗生当年可是省农垦的标兵,也想过去省局的,一度到了讨论谁来接手主政沉湖的地步,听说省局给他只是安排的正处级的副处长,向抗生没去。而自己有几斤几两何自我当然知道,年纪上来了,资历也不够,而去省农垦集团或兰成功的种子公司行不行呢?何自我在阴影里苦笑,一个沉湖本地人,坐到了农场场长的高位上,却要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荒诞又悲哀,何自我在感叹:农场给了我一切,我已经承受不起这一切了。
洪波这几天处于一种很尴尬的位置,他是种子公司经理但不管种子公司的事,代表沉湖农场协调沉湖合作开发项目,实际上已经没有要他出面协调的什么事了,农场场部没有他的办公室,坐在种子公司办公室里,职工一见他去就围着他问这问那,搞得他担心影响张兴强工作,便不好经常去了。这是什么事,怎么弄到这步田地了呢?他很苦恼,说不出的烦躁。大白天上班无处可去,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一个大男人倒成了多余的人,看来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真的出路在哪里了。
下午他专门找到了妹妹洪菱,问她和秦补拙的事怎么样了,“要实实在在地告诉哥。”
洪菱好象已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她很无所谓地说:“分手了嘛,也好象从来就没认真地谈过。”她脸上的苦笑一闪而过,一片阴郁漫延开来。
“分开也好,我早就不看好的,他这人那点心机还看不透?”说实在的,从感情上讲洪波不喜欢秦补拙,这人心机很深,从他追求洪菱上就看得出来,两人明明不般配,无非洪菱是自己的妹妹,和洪菱保持恋爱关系要是通过洪波站稳脚跟达到他的目的,主要是在棉种开发培育合同方面保证自己的利益。
“哥,你不在种子公司负责了,我在这里做事也没意思,我想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
“回老家啊陪爸妈呀,出来一年多也还攒了两千多块钱,把房子修一修,又可以住几年的。”
洪波看着妹妹瘦削的身子和因下地植种而晒黑的面庞,心里一阵绞痛,他没能照顾好妹妹,让她遭受苦难,也没有照顾好父母,好一段时间没过问家中的事情了,现在自己无官一身轻时,也没考虑过给父母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洪菱,你安心地跟在哥身边,哪里还没有事情可做?哥也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洪波坚定地说,“过了年,我们把爸妈接过来,我们一起过。”
“一起过,怎么过呀?你和嫂子都还没过好,爸妈来又怎么过啊?”洪菱这时候反过来关心他来了,“哥,我说你和嫂子怎么就不能好好过呢,她是多好的人啊。”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就没好好过了?”洪波说这话明显地底气不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何芳都告诉我了,你嫌弃嫂子嘛,你还真封建啊,什么时代了!”洪菱又特别告诉他,“别说我没告诉你啊,何芳考省委选派生没考上,被有关系的同学挤下去了。她准备到南方去,说你哪天不和她姐成真正的一家人,她不回来见你们了,你们也不用找她。”
洪菱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转身走了,丢下一脸郁闷的洪波在沉湖边继续深度思考人生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