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十二点一过,机关内外除旧迎新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向抗生睡意沉沉早早地进房了,向五九和老婆担心大雪封路,也早早地回去了,向丹丹在外面忙着放鞭炮,放焰火,还大声吆喝着要姑姑出去看。
向红心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的最后几个节目。电视里的演员们还在认真地唱着、跳着、闹着,电视里的热闹是他们演出来的,不是他们自己的。这时候人们大都在燃放鞭炮焰火,自己热闹自己,认真观看演出的已经不多了。向红心这样想着,听着远处的鞭炮声一阵阵传来,手机上也传来一个个恭贺新禧的短讯铃声,她忽然想起了身在两百多公里外的洪波。他在干什么?那里下雪了吗,能看到电视吗?有手机信号吗?何洁还好吗?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他们和好了吗?
“姑姑、姑姑,快来看啊!”向丹丹在叫她。
她走到门口,看夜空中的黑暗一次次被冲天而起的焰火撕裂,看雪花在飘、鞭炮在怒放,人们在欢笑,她觉得自己好象是冥界中的小鬼,隔着阴阳界看人间烟火,很不懂人间的爱恨情仇。
春节是哪些人的?春节是小孩子的,他们好吃好玩穿新衣,还有多少不等的压岁钱,春节给他们带来快乐和新的希望。春节也是老人们的,他们为一家团圆忙前忙后半个多月,他们的脸上总是带着真诚的微笑,他们是快活的。亲人团聚拉拉家常,他们快活;忙里偷闲看上几场老戏,打上几场小牌,他们也快活。有了这几天的快乐,一年的辛苦和劳碌都是值得的。一年当中的这几天,他们是快乐的。
可是春节是我的吗?她不知道,从来热闹和喜庆是别人的,她感觉不出与平日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有的人会那样高兴快活,我刚懂事能记事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人过中年了,还是这样。
大雪还在飘飞。
新年的第一天开始了,有人在睡觉,有人在欢乐,向红心呢,她在流泪。
洪波与何洁是腊月二十七坐公司的小车回自己老家的。
这一天,父母正在为他补办结婚的酒宴,老家的亲友正等着他们开席呢。二百七十多公里的车程并不远,中间有近一百公里的泥土路,两人早上六点半就出了门,赶到家时已经晌午时分,等候的客人有点心焦。车子一进村,张望多时的妹妹便尖着嗓子喊开了:“来了!来了!”,车子一到家门口,亲戚朋友都呼啦啦围上来,鞭炮炸响了,人群很快又退开。洪波何洁两个穿着高档光鲜时髦的新人一下车,当时就让围观的人眼前一亮。
“老洪家的儿媳妇,那真不是吹的,太漂亮了!就象电影里的人儿一样!”这话多少年后,还在洪波老家传扬。
一席四桌的酒宴开始了,比不得沉湖宾馆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乡村里的酒席也是有鱼有肉,老百姓照样吃得很香很美。洪波何洁两人分别给每桌酒席上的亲戚敬酒,感谢他们光临,请他们慢慢吃。这顿补开的婚宴,仅仅因为迟了二十多天,新婚的男女已经到了离婚的边缘。可是他们俩强颜欢笑,还在给客人敬酒,感谢客人来分享他们新婚的快乐,客人们不知情,吃得也很欢。姑爹、舅爹、姨爹,表哥、表弟这些人都拉着洪波喝酒,那些长辈的奶奶婶婶,一边忙着手里的碗筷,一边目光在何洁身上打转,觉得这姑娘实在是漂亮,洪波能找上他,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按本地的习俗,新婚之夜那是要闹洞房的,这时候那可不分长辈大小,可以乱开玩笑,也可以对新娘动手动脚的。腊月二十七,已是年底了,长辈们大多早早地回去忙自己的活了,那些同龄的亲友见洪波喝多了,在床上合衣睡着了,新娘子高贵端庄,显得不可亵渎,于是意兴阑珊都回去了。
何洁呆呆地坐在床沿上,环视着新房。用石灰水刷过的墙壁、用装化肥的编织袋封住房顶,一只45瓦的白炽灯,如此而已十分简陋,倒是床头那张白娘子和许仙的画很生动可爱,另一张胖娃娃的画也意味深长。
洪波母亲端来一碗红糖热开水,说是给洪波醒酒的,洪波嗡声嗡气地说不要。一会他母亲又端来热水要他们洗了睡,何洁关了房门正要给洪波脱鞋子,洪波坐起来自己洗了脸洗了脚,然后脱了衣服钻进一床被子里。何洁又去倒来热水洗后上床,打开了另一床崭新的被子。他们俩人结婚才一个月不到,同床不同被已经习惯了。洪波经常吃住在公司,偶尔回家里也是同床不同被,各睡各的。头几天,何洁打电话问过几次洪波回不回来吃饭,洪波总是不冷不热,没个准信,她便不再问,每餐做饭准备两个人的,洪波呢,回来有饭就吃,没饭自己做,自己的衣服一般是自己洗,很少麻烦何洁。两人没再吵也没再闹,相安无事。这就是他们这对新婚夫妻的日常生活情态。
今夜是他们在老家的新婚之夜,两人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很快入睡了。
堂屋里,母亲妹妹还在收拾着办酒宴留下的残余物资,父亲拨弄着老式大算盘,计算着收到的礼金,不时问问老伴某某上次办事自家去了多少人情钱,然后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