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暑气还不浓,隐苍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面前摆了黑白两个棋篓,一时取白子,一时取黑子,自顾自地下棋。
隐苍才落下一枚黑子,天边飞下一朵乳白的素馨,正好落在到位。他随即拾起一枚黑子,下在语位,头也没抬,问:“你来干什么?”
执竞摇着二十五节墨绿绢面的骨扇从树后走出来,坐到隐苍对面,探手拿过白棋,接着隐苍落子,说:“你天天呆在这玉成山,下下棋,逗逗鸟,倒是逍遥得很,知不知道前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闹了几百几千年,也没见闹出个什么结果。老头虽然身体越来越差,心里什么都清楚。”
执竞看着棋局,担忧地说:“你虽然是少君,这样懒散,继位恐也难以服众。”
隐苍无所谓地说:“不服?打一顿就好了。”
执竞一笑,心想,也是,妖族,从来都是胜者为王,他们现在还不敢整什么幺蛾子,不过是还没能力和老妖王相抗,就算哪天翻了天,隐苍大概也能翻回来。
隐苍问:“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所谓何事?”
“就不能是专门来看你的?我们也有好久没见了。”
“你有这个闲情,早不知道睡在哪个女妖怀里了。”
执竞抵扇一笑。
隐苍见执竞落下的一子,皱着眉说:“有事快说。”
“我是来传话的。兰山来了一只雪妖,住在兰山的小妖怪不堪其苦,找妖王做主。妖王见你每天无所事事,所以派你去兰山了结此事。”
“兰山?”这个名字他好像有点印象。
“嗯,”执竞点点头,说,“西南方,人妖交界处。”
“这点事,你去不就好了吗?”
“狐族的公主邀我明日去饮酒,我可没闲情去收拾一只雪妖。”
“雪妖多美姬,你不去岂不可惜。”
“那你正好能抱个美人归。”雪妖再美,美得过狐族公主?
隐苍斜睨了执竞一眼,说:“我知道了。”
执竞说:“你可不要掉以轻心,据传这个妖怪法力奇高,千里冰封,百年不化。”
隐苍忍无可忍,说:“你滚吧,臭棋篓子。”越下越没意思。
执竞却赖住那一篓白子,硬是拉着隐苍和他下完了一盘,看着隐苍越来越不耐烦的表情,最后还不忘提醒他:“不要忘了去兰山。”说罢,扬长而去。
隐苍的心情都被执竞一盘棋败光了,也无心做其他事,当即就去了兰山,准备解决这件事。
兰山周围八百里,全变成了雪白一片。明明烈日当头,冰冷之气却扑面而来。
隐苍来到寒气最胜的一处山谷,见一个山洞,悬一面冰墙,封住了洞口,便想破开冰墙,一探究竟。
离山洞还有两丈的距离,山洞内传出闷闷的女子的声音:“再近半步者死!”
“哦?”这妖怪口气不小。
隐苍继续往前走,洞口的冰突然破成碎晶,一名黄衣女子从洞里冲出,掐着五指,向他的脖子袭来。
隐苍往旁边一闪,便躲开她猛冲的一击,仔细看了看她,皱眉说:“你就是那只雪妖?”瞧修为不过千五百年,哪有那个能耐冰雪封山。
她看到他,却十分激动,表情狰狞,说:“你还知道回来?今天我一定要取你性命。”
隐苍一脸木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过她。见她又向他冲来,扼住她的右手,往她背后一拐,便锁住了她,问:“你主人呢?”
“你在说什么?”她撇过头,不看他,一脸宁死不屈。
她一个小妖,定然不是始作俑者,可她还在和他装蒜。
他可没这么多功夫和她纠缠,于是加了几分力气,听见她疼得嘶声。
隐苍看了看山洞,问:“在里面?”
她一时慌乱了起来,连忙否定,说:“不在里面!”
隐苍把她甩到地上,施了个定身法,便往山洞里走去。
岩壁上冻了一层三尺厚的冰,雕镂的莲花冰灯里点着浅蓝色的妖火,经过冰晶的折射,照得山洞里昏亮。
雪妖被冻在一块巨冰中,发如黑藻,散在身侧,耳上点的青绿赤红两色耳坠,在浅蓝的火光下闪耀出微弱的光亮,像点夜空里彩色的星。
隐苍走近看见女子雪白的脸、嫩红的唇,两千年前的记忆一时涌入他的脑海。
她竟然还在这里,像一个被抛弃的流浪少女,乖巧可怜,无依无靠,两千年。
这就是雪妖的秘密,八百里雪冻风飘,都来自一名被遗忘的神女。无法遏制的外泄神力,经年累月,侵袭这里的四季,只留下寂寞的寒冬。
隐苍深叹一口气。
这是什么因缘,他把她留在这里两千年,最终还要由他带她出兰山,驱除千年的寒毒。
她又是怎么回事,销声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