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顶的痛苦,谢衍想必离濒死也远着呢。
可一想到谢承的手段,她便坐不住了。
这般坐立不安关了几天,谢眠突然想起长乐宫里有条地道,在第一世里,兰姑姑便是带着她从地道逃命。
而那地道入口,在小厨房中。
她更没想到,才刚走至门口,便听到两个小宫女说小话。
她们谈论的,正是皇后娘娘下令封口的偏殿□□之事,这事放荡又淫靡,是最容易在宫中传播的消息,更何况还牵扯冷宫那位九殿下。
“听说是九殿下给孟小姐下的药,孟将军在府中设下刑堂,每日平旦将九殿下接走酷刑拷问,待日暮又将人送回冷宫,好生奇怪。”
“毕竟是九殿下,哪能真用私刑处死。我听说,金潭要疯了,他没有门路只得留在冷宫,每日为九殿下端水,端进去的是清水,拿出来就是一盆血水。”
“可吓人了。”
谢眠脚步一顿,转身回到房中,她双手哆嗦着,找出伤药、绢帛统统塞进袖袋,只等日落,她借口要亲手为母后熬汤,将所有人赶出了小厨房。
这条地道,通向的是宫中偏门,恰巧离冷宫很近。
殿中有一盏微弱烛火在摇晃,被小宫女们谈论要疯掉的侍从不见踪影,无人阻碍,她一路通畅进了内殿。
谢衍被随意丢弃在榻上,烛火离那儿很有一段距离,遥遥看去只能见到一个身影。
谢眠不敢点亮太多烛火引人注意,只好拿起那盏灯烛走向谢衍身边,他衣襟未合拢,露出被火烙烫过的痕迹,皮肉颜色深红,还起了一圈火泡。
她想要伸手轻轻触碰,又不知从何下手。
“谁?”
烛盏拿的太近,火光映在谢衍脸上,他疲惫地睁开眼,见到一张千娇百媚,却哭得一塌糊涂的脸。
“谢衍,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们说我对孟筠心怀不轨,给她下药。”谢衍淡淡地开口,“阿姐,离开这。”
谢眠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们说是他们说,你才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解释!”
谢衍敛眸,“不会有人信的。”
因为他生来不祥,同他接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做什么坏事都理所应当,辩解又有什么用呢?
他最难堪的样子被她看到,想来最后一个愿意接近他的人,也将站在人群中对他指指点点,对他心生恨意。
不如就此了结。
“我信啊!”
对上谢衍奇异的目光,谢眠扬声,“孟将军也会信!他不想拿你泄愤,他只想为孟筠找出真凶报仇!”
谢衍没有吭声,又垂下眼睫,胸腔内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他控制般跃起,在心口处肆意碰撞,然后冰层化开,海棠花种破土而出。
“我给你带了金疮药和玉肌膏,你记得让人给你伤药。”谢眠看了看天色,“我不能留太久,你还有哪里受伤了,我明日再为你带旁的药来。”
伤口一定很吓人。
不想被她看到。
谢衍缩了缩手指,但他实在乏力,只是指尖颤了颤,想要隐藏的全都暴露在她眼下。
十个指头上,全都是血淋淋的,而护在指尖的甲片不见踪影。
是拔甲之刑。
十指连心,该多痛啊。
谢眠眼泪不争气地流下,声音哽咽,想说的话怎么也没法完整说出来。
谢衍抿唇,想了半晌道:“指甲而已,会长回来。”
“可是你伤这么重,会死的。”
“不会的。”谢衍目光落在她脸上,含春粉面如今哭成了花猫一般。
从前那些死志在此刻烟消云散,有人为他哭,有人怜他苦。
此后他想好好活着。
“我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