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姐不如随奴婢去偏殿,换一套新裳再来。”小宫女跪着,双肩颤抖。
孟筠虽心中不悦,但在宫宴上她没法发作,日后她还要当四皇子妃,总不能留下一个泼妇骂名,她温言细语地让小宫女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劳你带路了。”
便是这一错眼的功夫,谢眠再去寻谢衍时,已经不见他踪影了。再去看谢承,他嘴角噙着笑意,朝她遥遥敬了一杯酒。
谢眠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借口解手,带着兰姑姑匆匆离席。
半炷香后,殿中丝竹之声不绝,可谢眠仍旧未归。谢承眉心狠狠地一跳,匆匆起身,寻到守在偏殿外的兰姑姑,“公主呢?”
兰姑姑跪在他面前,咬牙为公主圆谎,“公主在殿内解手。”
“解手?”谢承几乎要将牙咬碎,什么手要解半炷香,他冷声道,“让开。”
兰姑姑犹豫一瞬,硬着头皮挡在他面前,“公主腹痛难忍,多歇息了会。老奴知晓殿下爱护公主,可毕竟男女有别,您……”
这话,她很早便想说了,却一直不敢说出口。
那日她见公主耳后有一枚红痕,公主年幼尚且以为湖中蚊虫叮咬。可她却知道的清楚,那是男女情.动时,牙尖啃噬留下痕迹。
那男子,除了三殿下又有何人!
兰姑姑抬起头,又瑟缩埋下,“您早晚大婚,而公主也已及笄,会嫁与良人。”
他若不放手,待那时,公主又该如何自处?
谢承双眸中显出凶戾,抬脚踢开兰姑姑,“兰姑姑,你是老人,合该知道什么能说。”
他踩在青砖之上,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站在偏殿门前,右手贴在朱门之上。
只待用力一推,殿内将一览无余。
——
半炷香前。
谢眠装模作样地进了偏殿,又同宫女换了身衣裳。
她忧心谢承着人盯梢,现下打扮得同宫女一般,混在宫宴人群中,纵是目力再好的侍卫,也很难将她一眼认出。
谢眠走在偏殿外,原先还忧愁,要去哪儿寻人呢?
万万没想到,还未走出几步,便看见青衫少年靠坐在树下,右手捂着小腹,似是痛楚难忍,才留在这缓缓。
“谢衍!”谢眠大声唤他名字,跪坐在他身边,发现谢衍脸颊浮起绯红,她连忙伸手触了触他额头,“好在未曾发热。”
谢衍嗯了一声。
“你是不舒服吗?怎么在这休息?是不是这几日又没上药?”谢眠抿唇想了想,“我扶你进偏殿休息?殿中有软榻,总比坐在这强些。”
谢衍摇摇头。
他似乎坐着不舒服,左手撑着往右边挪动了一下位置,谢眠刚想扶他,被谢衍避开。可他避开地太急,左袖袋中劈里啪啦掉落一堆东西。
谢眠第一眼便看到一卷竹简,她伸手拾起,略略扫了一眼,竹简讲的是各县水路情况,大约时间过久,有些字已经模糊不堪。
得靠猜,才能辨认出它在讲啥。
她突然想起回宫就忘到脑后的季家孤本,“原来九弟喜欢这种书?改日我也寻一孤本给你,你定然喜欢。”
谢衍将竹简以及零碎之物收进袖袋,闻言抬头。明知她高不可攀,明知她别有用心,明知注定飞蛾扑火。
还是没法不理她。
“阿姐,不必。”谢衍拒绝后,见她面露失望与讶异,难得解释道,“藏书阁还有许多书简未读。”
谢眠笑吟吟的,“没关系,你可以慢慢看。”
谢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一团燥火于心中升起,火种随着每次心跳,流向四肢百骸,点燃了他身体每一处血液。
他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可那些火种最后全部涌向小腹。
谢衍突然想起那日荒院,她来为他送老参,恰巧撞见他杀了侍从,他将谢眠抵在斑驳木门上,她鼻尖蹭在他掌心。
毛茸茸的。
那时他做了什么?
他蹭了蹭她脸颊,少女脸颊柔软、手也柔软,仿佛是云做的,无处不柔软。
谢衍觉得神智都要烧起来了,他恨不得一把将谢眠抓住,用力抓住她双肩,看她泪眼朦胧,听她声声求饶。
可在看向她时,他仰起头,脖颈处青筋凸起,呼吸愈发急促,而声音沙哑:
“阿姐,别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