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不愿意要,把碗推回去,“我碗里的鱼头还没吃完哩,你们爷仨一人一块儿吃了,鱼又不占肚子。”
说着,就捂住了自己的碗,不肯要那鱼肉。
这时,陈庚望就发了话,“鱼头有甚吃的?一口肉不吃,往后还打鱼作甚?”
陈庚望这样说,宋慧娟哪里会和他对上,陈明守就顺势把碗里的鱼肉夹到了他娘是碗里,宋慧娟看着碗里的鱼肉叹了口气。
这段饭吃完,陈明守就要去学校了,路上的雪只化了一点儿,泥路本就不好走,脚上又穿着毛窝子就更不好走了,得早早出发。
宋慧娟给他又带了件替换的袄,怕他在学校里有个万一没衣裳穿,有些事总要替他多想一点。
把人送出门,又不免跟了两步,看着那道瘦长的身影背着包袱渐行渐远,消失在拐角处,她私心里不舍,可也知道孩子长大了总是要飞出去的。
宋慧娟总是如此,不大乐观,心里头总压着事,被后头的小捣蛋鬼一扯,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
“我也想去,”小捣蛋鬼往外头指。
宋慧娟看着他笑了笑,心里的苦涩涌上来,“先回家,等你长大了就能出去了。”
“啥时候长大?”小明实歪着脑袋问她。
宋慧娟顿了顿,眼睛弯弯,伸出手比划给他看,“等你长得跟你大哥一样高就行了。”
“那得啥时候了?”小捣蛋鬼满脸皱在了一起。
“再等十年,你再收上十回的压岁钱,”宋慧娟尽量让他理解。
“十年?”小捣蛋鬼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干脆放弃,转而又问,“娘带我出去?”
“娘带你走不远,”宋慧娟牵着人往回走。
“远!”小捣蛋鬼指着他跟他娘走过的路,“逛庙会可远了!”
宋慧娟笑笑,“那不教远,你小舅舅坐车去的省城,还有你二舅舅去的南边,得坐火车哩,那些才远哩,娘一辈子能跑出关庙乡就是远哩。”
小捣蛋鬼不太能理解这些,但并不妨碍他能感知到他娘的低落,人也跟着恹恹的。
仅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站在井边打水的陈庚望把这娘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沉默了半晌。
送走这个大的,家里剩下两个,陈明安自己着急学习,不跟着这个小的一起乱跑,他自己一个人就待不住,非要往出跑。
宋慧娟想着外头的泥路不好走,无论如何不许他跑出去,把人拘在了家里要他认字。
这事对两个大的都是新奇的不肯松手,就是这个小的一点儿都不愿意老老实实坐下来认上几个字,不是爬高就是蹦低,闲不下来。
宋慧娟拉着人坐了半个钟头,终究还是被陈庚望叫了过去。
有时,也就是陈庚望能制住他了。
等第二天陈明安去了学校,家里就剩下小捣蛋鬼一个人了,索性这个时候陈庚望也不忙,有他看着,宋慧娟多少能省点心。
到了腊月十五,不拘是中学还是完小都放了假,家里才又重新热闹起来,宋慧娟忙着开始备年货,油条,菜角,糖包子,菜包子,还有馒头,这些都得费时间一点点做。
除此之外,还杀了两只鸡,陈庚望去南河里打了三条鱼,有了这些就一家人够过个好年了。
十八这天,家里那头大黄牛终于生了只小牛犊子,时间短,得先放家里养四五个月,赶到来年收了麦子再卖也来得及。
但草棚子底下那几头猪不能再拖了,这天下午陈庚望打大队里拉了称回来,把猪绑好,一个一个放到称上称了一遍儿,心里大抵就有了数,这样才能拉到北关去卖。
只是称个数就忙了小两个钟头,陈庚望还要把称还回去,先是把绳子松了,几头猪猛地从猪圈里跑出来被捆住了手脚,这会儿一松开就满院子乱跑起来。
宋慧娟正在灶屋里蒸馒头,陈明安坐在灶下烧锅,那小捣蛋鬼就跟在院子里趁了乱跑起来。
猪本就受了惊吓,他倒是手舞足蹈,这会儿就成了目标了,被几头猪逮着就追了起来,陈明守忙拿了棍子去赶,可他这个小弟弟是一点儿不怕乱,还火上浇油。
院子里一吵闹起来,陈明安就跑到了门边,看得清清楚楚,她爹三两下逮住了这个添乱的小捣蛋鬼,怒气冲冲就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