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只是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这一回,陈庚望亲自搭了台阶,她这闺女还是不下,非得把自己架在这儿了,他们父女俩脾气是一个比一个犟。
宋慧娟站起身走到了案桌边坐下,免不得要对她这犟脾气的闺女说几句,“你就不明白?”
陈明安只顾着吃碗里的饭,还是不吭声。
宋慧娟给她剥开那碗里的鸡蛋,递了过去,“你跟你老子爹有啥隔夜的仇?以后见了面也不搭理他了?”
陈明安放下碗,又低头吃着她娘递过来的鸡蛋,听她娘一句句问她,一句句劝她。
“有些事娘不说你也知道,从前就没计较过,眼下计较啥哩?娘就想你们几个能好好的长大,成家立业,娘这一颗心啊,一半都扑在了你们身上,别把自己困在这些乱遭事上头,好好的读书,赶明儿跟你小舅舅一样考上了学,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这些强多少……”
宋慧娟苦口婆心劝了好半天,小姑娘才终于点了头,“知了,等会儿烧了水我还给他端过去不就成了。”
闻言,宋慧娟才松了心神,开始收拾去残局。
娘俩坐在灶下烧了水,宋慧娟掀开锅盖子,没喊那两个,看了眼她这个犟脾气的闺女,“去拿盆去。”
自己说好了的,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陈明安在她娘的注视下,看着那间里屋犹豫再三走了出去。
宋慧娟见人磨磨蹭蹭进了里屋,这才朝外头喊了声,“明守,把盆拿来。”
陈明守听到后把他小弟弟放到床上,端着盆就跑了出来,正好碰到同样端着盆从里屋出来的明安,人走进漆黑的夜里,他透着月光看了看,“卷子写完了没?明儿我给你看看?”
陈明安摇摇头,“等会儿我就写。”
说着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宋慧娟先拿过明守的盆,给他添了大半盆,又嘱咐道,“先回去赶紧洗洗睡,明儿再写,别熬眼睛了。”
陈明守点点头,端着盆走了回去,带着他小弟弟把小黑狗放进他的草窝里,两人就洗漱上床了。
有陈明守在,那边就不用宋慧娟操多少心,她给小姑娘打了水,同样的话也跟她说了一遍,临走前又特意嘱咐了一句,“端过去,好好说。”
陈明安瘪了瘪嘴,还是端着盆进了屋。
里屋没有点灯,陈庚望坐在长桌前,听见那慢腾腾的脚步声,闭着眼没有去看。
陈明安刚才进屋来拿盆就是压着步子悄悄进来的,这会儿手里端着盆也不能随意放下就走,只得挪着步子往里走。
没有点灯的房间,只有南边一扇小窗子微微透着光,并不能照到整个地面,陈明安走的多了,脚下的路凭感觉也能走上几步。
刚跨过月光投到的地面上,桌子上放的那盏油灯突然亮了起来,把面前的路照的亮堂堂的。
陈明安一顿,眼睛就对上了拿着火柴的人,很显然。
陈庚望这时甩了下手上还燃着的火柴,停滞的空气随着他的动作重新流动起来。
陈明安嗫嚅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娘让您先洗。”
撂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压着心里的异样转身就走了出去。
陈庚望透过窗户看那身影跑进了灶屋,才把目光移到脚边冒着热气的木盆,眉眼处微弯。
陈明安落荒而逃,到底年纪小,脸皮儿也薄,跑进屋里后宋慧娟看她的模样心里就有了数,也没再问她,教她这样倔脾气的人低头算是为难人了,但亲生的父女俩真能有什么隔夜仇不成?
“去洗洗睡罢,字儿明儿再写,”宋慧娟给她打了水,又嘱咐了一遍。
陈明安心里还是别扭着,可她娘没再问她,她也不好意思说,端着盆就回了屋。
宋慧娟跟着她一起离开灶屋,两人一东一西,推开门,陈庚望正坐在椅子上,面上瞧着松浅了不少,两条腿交叠着落在木盆里。
只看了一眼,拉出床下的另一个盆,宋慧娟就挡了帘子跨出了屋。
照常看了看那边两个小子,给俩人掖了掖被子,又进了西屋去看看那个犟脾气的闺女,人已经上了床,还没睡,连盏灯也没点,正望着头顶的椽木发呆。
听得门响,才回过神来,对着走到她身边坐下的她娘坚定的说了一句,“以后我带您出去。”
漆黑黑的夜里,那两只眼睛仿佛冒了光一样,宋慧娟被她说得心里一怔,随即又泛起酸来,连眼眶也不知不觉的染了红。
“娘知了,”宋慧娟摸了摸她这个闺女的小脸儿,她也才十来岁,可就是这样孩子气的话最让她动容,不知比着那些空口白牙的大人说的多教她信服。
这个世道把妇人困在了一方院子里,又或者范围大一些,不拘是十里八乡,但那些心总还是被困住了,即使底下的那双脚被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