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图叹:“已经够好了,姐姐这般精细活计,便最好的绣坊也挑不出几件。”
娇娇微笑:“我只绣几件,送亲近人玩儿,不比那卖的。若都这么着,有几个人能穿上绣花衣裳。”
言下之意,即为自己不以此谋利,不过做兴趣消遣。
采菱自然领会得,又看一会儿:“姐姐要开个绣坊也成的,我便做姐姐第一个徒弟。”
娇娇知她言语纯出天真,如此说话,只为赞美绣艺精巧。顺着话头,半开玩笑道:“哪用开什么绣坊?你要学,我哪回没教你?”
采菱笑得灿如春花:“正好冬日得闲,我跟姐姐多学学。做幅屏风,把我屋里那幅换了。看久了,怪腻的。”
娇娇知道,依采菱性子,大约不怎么爱写意山水。拆完手头丝线,便停下。往桌上,取了画稿给她:“你且看看,想要哪幅?”
采菱最后选了幅《初夏荷塘》,庭院幽深,满池荷叶亭亭。娇娇颇喜这张画稿,认真同她筹划起描绣之事。
大半个冬日,二人都为这架绣屏,耗在小院里。何姑母劝她们不得,日日做了锅子送来:“可是魔怔了,要学什么,也不急在一时。”
采菱笑答:“娘,外头冷,我原不愿出去。”
娇娇只管对着姑母亦喜亦嗔的眼神微笑。
一年这便过去了,银丝碳静静烧着,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你劈丝、我穿线地忙了一个冬天。
冰雪融、正月尽时,堪堪将绣面做好。外头车水马龙,又有无数人家,租车、借马送儿子进京赶考。
娇娇心里有事,没事儿便往外头跑。只在繁华街上,看往来车马出神。
采菱上学去了,何姑母忙着指挥坊里开工,倒没人很注意她。
看了几日,送考的车马尽了,街上恢复平常风貌。娇娇平复好心境,不再往外去,回坊里帮忙。
何姑母当她闷了,出去逛逛,并不很拿坊里事烦她。
娇娇为打发精神,回来便极投入。日日从晨起,忙到深夜。但求累及,倒头便睡。
何姑母劝了两回,见她兴头头的,也不好十分阻拦。
又一月过去,街上冰雪尽融,柳条泛了青。
一夜春雨过,天还未亮,街上便有人喊:“看榜!看榜!今日恩科出榜!”
声音极嘹亮,传入院落厢房,亦清晰可辨。
多有惊醒听着的,却没几人出来怨他。十载寒窗,一朝试手。成或不成,关乎余生。
娇娇起身,往厢房去,开了侧窗朝外看,但见一人一马,携尘远去。背影遥遥,已然难辨。
再睡是睡不着了,索性回房穿戴衣物,绾发净面。素着一张脸,往何姑母院里去。
她往昔便不爱装扮,何姑母见她如此也不惊讶。笑着迎她往桌边坐下:“可是刚才叫外头人吵醒了?我们也听着了,不好怨他的。”
娇娇点头微笑,何姑母倒了盏热茶给她:“我前儿听采菱念诗,什么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③你今儿这身杏花裙极好,一会儿咱们也看榜去。”
顿了顿,原想说,今日俊彦颇多,若有瞧上的,也该考虑考虑大事。终究收回去,默默无语,只看着娇娇笑。
娇娇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颇有些尴尬地,陪笑打岔儿:“我正想瞧热闹。姑母,咱们先传饭吧,晚了人太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