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让爱瑞娅疲惫不堪。她脑内对物质结构的操控如流水般自然,实践却相当费劲。如果不是夏普在,她早就躺下了。
允许路西法赖在她的床上,出于很多考量。
现在不仅没精力和他拉扯,甚至连“明天会不会到来”都得睡下去才知道,首要目的是快快入眠。
那个奇怪的提示,很像事件触发的游戏系统音,所以,什么事件都可以试试看吧。
最重要的是,唯一的队友半死不活,离近点,方便照应。
他提出这种要求,很大部分也是出于……想被照应吧?
夜幕深重,爱瑞娅的意识如同飘浮的秋叶,打着圈缓缓下沉。
月亮却在往上爬,明晃晃和她唱反调。除此之外,还总有什么要拽住她。
就算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和玩偶没什么差别……
这张床,太窄了,被褥太薄了,良好的五感开始反噬她。背后那个人的体温、心跳,乃至他浅显的呼吸起伏引发的摩擦,比破碎的玻璃间隙钻进来的风还明显,化作一根根细线,不松不紧地缠裹着她的脑子,勒得她浑身……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稳,路西法轻声问。胳膊肘一动,又碰到她了。
“……亮。”她说,“月亮晃到我了。”
他轻轻笑了,“换个方向睡。”
“不想动。”
床板嘎吱一响,伴随着低低切切、让她后脑勺发麻的布料窸窣,垫子一起一沉,她的呼吸也跟着一上一下,乱得很。
他的声音更清晰了,在她浑噩的意识里,被夜晚浸润成某种丝织品。
“这样……”
面前微弱的气流扰动停止后,扫在她脸上的亮光被隔断,取而代之的——
“好吗?”
他的手掌虚虚挡在眼前,手臂悬空圈住了她。
“你……”她蹙了眉,下意识偏过头要避开,瞳孔紧接着放大了一瞬——正正撞进他的鼻息里。
即使经过了一番清理,路西法身上的血腥气还是很浓。
现如今,她最在意的却不是那个了。先前被那两颗珠子活化的、丝丝缕缕的饥饿感,在她的头脑里吵杂不堪。
他会死吧?
可……是他招惹她的吧?
“你努力点。”
冷淡的四个字和呼吸一起落入他口中,紧随其后的,是她柔软的唇。
他圈住她的那只手应激地收了回来,在此间的沉默里,缓慢地开始抚蹭她的脸,比她的吻慢得多。
他没料到这个吻,又好像料到了。
意识里白茫茫一片,掉了好几拍那样跟不上画面,身体却回应得十分自然。不止是嘴唇,她脸上的肉也过分软了,想啃。
被子,很碍事。
她默契地伸手掀开。
亲吻没有因为这样的插曲停下。她凉软的手指顺着他的耳朵往上,穿插入他发间,指尖抵蹭着发根,又把他拉近了一点,吻得更深了。
时间被心跳和呼吸混淆,被舌尖搅乱成浑浊一团,是几秒还是几小时,没意义了。
疼痛也一样。
他甚至没注意到姿势何时改变了。他是怎样把她抱进怀里的……想不起来了。时间和他的扣子一起被扯开,和她的棉布衬裙一同散在地上,和喉咙里的声音一块滚落。
直到不知怎的,他感觉身子一沉、感觉自己正在往下坠,冷空气迎面冲撞而来。
仰面悬空的恐慌,逼得他不得不从酩酊大醉般的沉湎中睁开一点眼睛,望着身上的人。
这一夜的露水很重,眼前似乎隔了层薄薄的轻纱似的晶光,那种最烈性的、无知觉驱驰他的冲动,把她周身跳跃的月光含混、解体作闪闪烁烁轰然砸向他的流星。
他还在晕眩,胸口撕扯开的伤中却涌出了难言的既视感,就好像亮光背后、那个更沉重的夜晚,一道冲他倒了下来,瞬间把他的肺叶挤榨成枯扁的壳,让他没办法呼吸。窒息的麻痹感、近乎死到临头的压迫感,把飞舞的什么星星月亮,渲染成一条条死缠住他的沉重锁链,迫使他抽离了神智。
他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变成了某种战利品。
路西法抓住了她要更进一步的手,低声里带着微哑的喘,“你想做什么……”
“…………?”爱瑞娅的右手还撑在他的腹肌上,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反抗扰得无比困惑。得不到的饥饿把她的思绪勒紧,拘囿成乱七八糟的一团,留下了大片大片亟待填补的空白。
看向他的眸中蓄着的一层浅浅水光,似乎把现实隔断了。
下个眨眼,泪珠被挤落,被打断的恼怒紧随其后翻涌而来。她的视野也清晰了起来。
他半睁着眼,仰着眼睛看她,令她看不懂的眼神还停留在她脸上,眼眶不知怎的红得像着了火,把眼尾也烧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