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声音很柔,“可是这里没有神父,没有人做礼拜,他们甚至不打理正厅的神像。”
她的语气里有真切的好奇,“你是因为生‘他们’的气,才离开的吗?”
“不。我信仰的是神对宿命的决策权,这便要求一种自然的状态。”路西法直起身,打开下一个房间门检查,边同她说,“事实上,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身边的人常说我太过鲁直呢。”
他轻轻带上门,回头时险些撞上了她的身子。
站在门口的爱瑞娅,不但没被他吓到,还缓缓抬了手,指尖掠开了他的刘海。她仰起脸,凑得愈发近了。近到他能闻见她的呼吸。
她的眼眸在阴郁的空间里亮得出奇,像某种水仙花的瓣,圆圆的,收拢至眼尾再轻微上扬,清透地盛着他的倒影。他的思维停摆了一刻,看一点烛火在她侧脸上晃晃悠悠,扫染出一道霞彩。纤长睫下的影也跟着颤抖。
她的睫毛很软,碰到他的脸,会痒的。
路西法毫无道理地浑身一哆嗦,这才醒过来,察觉到被破坏的安全距离。
兴许是下午那场“比试”,令爱瑞娅看不起他。
从她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到这种难以说清是挑衅还是挑逗的动作,她的侵略性太强了,仿佛一把没有剑鞘的神兵,锋芒无处收容。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路西法发现自己下意识地竟想侧过头,想俯下去。也许很浪漫,可他现在不过是一张白纸,对上的却是一把利刃,几乎变成了恐怖。
他的手指缓慢攥起的同时,她亦看够了,退回到合适的距离。其实只有三秒,五秒而已。
迎上对方残留了忡怔的眼神,爱瑞娅扬起食指比划,认真地说,“与其说十字架,更像个靶子呀。”
她伸出两指,比作手 | 枪的样子,娇俏地眯着左眼,似是瞄准。
“砰。”爱瑞娅给自己配音,轻软的声音很没力道。
她歪了一点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总好像写着无辜,嘴角却微微翘起,“我理解的对吗?”
“不管你是想效仿神明,让世间的罪恶奔你而去,还是要众人的目光向你看齐,你一定是个相当自信骄傲的人呢。”
路西法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也许这根本不是意图,是她的处事法则。面对一个即将日夜相对的陌生人,她绝不会放过对方的细小漏洞,要把主导权牢牢握在手中。
“是的。不自信的人怎么鲁直呢?”路西法回答了她。
他继续向前走,“今早,他们把你捡了回来。你不省人事,倒在教堂门口,身上却没有伤。你的皮肤不错,看上去没受过风吹日晒,是被娇养大的,却绝不像他们猜测的,是个被豢养的‘玩物’。你来自哪里?”
玩物?爱瑞娅眉心一跳。她现在能听懂赛琳那段叽里咕噜了。
他侧过脸,显露的半张面孔还挂着笑容,“你在被仇家追杀吗?为什么要来这么破败的地方?”
“你猜对了。”她点点头,“我受了内伤,不过还算值得,我已经把他们清理了干净。你的确聪明,不如再猜猜仇家是谁?”
路西法冷不防停下了脚步,“既然清理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跟着站住,见他转过身,垂首看她,她的呼吸慢了一拍。墙上的烛火变作他温润黑瞳里渺渺的光点,摇曳在她的倒影上,直教她真实的脸庞也隐隐约约被火灼得发烧。
路西法的脑袋又低下来一点,靠她更近了,化身为笼罩她的阴影。他笑着,缓缓说:“重要的是,你打算怎样度过现在。”
他的声音粘了楼道的回音,风般清朗的调子被坠沉了,流入她的耳道,她几乎能感受出重量。
她真的在听吗?
应该在的。可随着他撒下的鼻息,朝她汹涌而来的、近似幻觉的既视感险些淹没了她。爱瑞娅看着他,感觉却是双重的,仿若虚无的过去和眼下的场景交叠了,交叠处竟是他。
“你……”她差点要脱口而出,临时改了主意,“注意保持距离。”
爱瑞娅朝后退了一步,绕过他往楼上走。浅浅的脚步声中,她思绪纷飞。
就算这个人回答说认识她,她又能相信吗?难道她会任他书写她的记忆吗?
路西法对教堂的称呼非常抽离,这推翻了她的假想。
他没有把自己当作这儿的人,他的归来恐怕别有目的。“监视”,变成了无稽之谈。
他对她的诸多关注,或许可以用“认识”来解释。然而,即便认识也不熟,她表现出的陌生丝毫不让他意外。综上,问了也没意义。
接下来,两人没了交流。
他们在主厅值守至天明。爱瑞娅的眼皮不知怎的开始打架,她靠坐在长椅上,见穿过五彩玻璃的光越来越狭窄。
再然后……
“醒了?”一道成熟稳重的女声。
少女倏忽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