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他的背。
“我已经不生气了。”她说。
她的目光跃过他肩头,看向人来人往的巷口,声音和贴着他脸颊的头发一样又凉又软,在他耳道自由落体,“不过我不适合当老师,也不想适合。”
库洛洛的脊背僵硬起来。
她去揉他的发,按住脑袋,要他把话听完,“你聪明得很,只是和我一样不想改罢了。”
他伏在她肩头反驳,低冷的嗓音把胸背震得嗡颤,“我没骗你,我想明白了。”
“产生误解不是你的错,按你的说辞,是我不沟通的结果。接受不了但想试一试,这也没错。”伊洛丝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你错在自欺欺人。你说我装,实际我对你比你对我坦诚得多。至少我没扮出一脸温驯纯良让你以为还有戏。”
“……什么?”
她把话讲得更清楚了,语气还是柔软的,“我只有那么点感情,你已经舞完了。你改不改,对我什么感觉,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作为朋友,我肯定不会杀了你。你又杀不了我。这样挺好,我们都能好好活着,你也不必患得患失。”
宣判结束,伊洛丝收回手,没有推他,只是和缓地说,“我要上班,你身上还有伤,快回去吧。”
库洛洛的思绪停摆了一会儿。
他理因抬头判断她的神态,而不是任由视野陷在一片黑暗里。
他向来不怕她生气,甚或可以说享受。惹怒她是最简单,他最拿手的。为了在这场没道理的战役中平衡自己的心态,还是更鲜明地感受她存在?
她不气了,无异于没收他的武器。
库洛洛慢半拍地意识到,尽在掌控的一次次尝试影响了他的思维模式,以致他的行为逻辑不自觉地朝激怒她的方向滑动。
即使非他本意。
这念头盘旋在脑海,心也滑滑梯一样掉了下去,一路砰砰乱跳,环抱她腰背的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知道手里是一把流沙,挤压只会漏得更快。
但此刻还清晰明确地握着,她又不是要走。
归根结底,他不相信伊洛丝身上真有什么机关阀门,打开,关闭,情绪就跟着收放自如。
“好……”库洛洛直起身,在澄澈的眸底找到了自己的倒影,除此之外,平静如水。
他缓慢弯了唇,眼里摇曳着一分半点她没见过的,单纯,不锋利的委屈,灼灼勾着她。
“我送你去,然后回家。”他说。
伊洛丝扫了他一眼,转身,算是默许。
又不是当仇人,散散步没什么问题。
库洛洛在旁一路无言。事已至此,他最惦记的不是如何重开。她彻底没了限制,在他眼前可能发生什么,光是想想,空气就浓稠得没法呼吸。
侠客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
到了行政区,监察局不算高大的建筑映入眼帘,伊洛丝反而先开了口。声音小得像风吹过树叶:“我说找关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库洛洛很快从思考中回神,“找那几人和塞勒有没有八竿子能撞上的关系,我就是这样交代的。”
伊洛丝扬起唇,正要补充什么,眼角却瞥到停车场走出来的身影。笑容立马冻结在她被风吹红的脸蛋上,半晌才化开。
库洛洛顺着她的目光往那看,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黑色短发在风里翻动,卷曲的刘海掠过眉峰,没挡住被阳光点亮的紫色眼睛。他径直走来,步伐沉稳从容,西服上套着的长款黑色风衣随之摆动。
他见过照片。
她穿得显眼,塞勒远远瞧见那一脸的“怕什么来什么”,确实没忍住,十分故意地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他心中了然,俯首看她,唇角微微上翘,“快迟到了,走吧。”
然后库洛洛又宕机了。
伊洛丝也有点木,看见他就忍不住想到霍尔满口的关爱不关爱,搞得她不太舒畅。
另一方面。她正准备说他坏话呢,还带着帮手,他笑得心知肚明,好像什么心思他都猜得出来,根本不在怕的。
烦死了。
她扁扁嘴,扭头撂下一句“下午联系”,跟塞勒一块朝里走去。
他边迈步,左手虚放在她后背,扶了她一下,略侧过头,这时候才似有似无地扫了库洛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