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升腾的烟雾被午后的阳光照透,光影在墙面蜿蜒。
坐在宽大红木桌后的男人靠上了皮质椅背,军装的领口敞开,露出结实的脖颈。他慵懒地歪斜着头,如火焰般绚热的红发像被光点燃了一小片。
随着汇报进行,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缓慢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多少人?”安科的食指轻点,燃着火星的烟灰落下,烟雾蔓延在他和笔挺的军官之间。
“目前一共七人。”封序回答,“犯人区清查完毕,未发现病情。出现局部红斑的七人完成了隔离,感染区域已经封锁。虽然因您不在,上报得晚,但暂时没有扩散迹象。详情递交给三区了。还有……”
安科抬眸,右眉挑起,语气亦不复平时的耐心,“说呀。”
封序被瞪得一怔,颔首,“是。只是不一定和疫情相关。戴樾统计时发现,所有感染的选手都是近两个月进入斗兽场的新人。”
他盯着他像只兔子那样被吓到的样子,眉头一松,心情反而好了点。
……
伊洛丝的卧室。
‘太丑了。’
侠客不知为什么,居然听懂了伊路米这句话。
她的东西都很漂亮。小到一个发夹,一支笔,大到这张黄梨木的桌子,乃至她有好感的人。毋庸置疑,这个黑漆漆的,甚至有些粗糙的笔筒,最多说得上简洁,像光洁布料上突兀的瑕疵,一块暗黑的斑点。
伊路米知道的自然比侠客多得多。他缓慢地转动这个六棱柱细看。
不像原装的。恐怕是哪次不小心把原先那个毁了,偏偏买不到同一款,回不到她最初的配置了,她就要将“笔筒”从她的装饰物坐标系永恒移除,剥离插件,只留实用功能,找到新的稳定态。这就不算妥协。
伊洛丝的控制欲不比他弱。她可以主动选择,但厌恶被迫改变。这种厌恶远大过她对漂亮物品的喜欢。
这不难猜。伊路米现在主要在想,“这材质,很熟悉。”
他总觉得在什么别的地方见过。
侠客已经自然地倚靠着床头半躺在被褥上,还是他那晚占据的位置。他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拿着手机,听到这句话,远远看过去一眼。
“生物岩。”他准确地说。
伊路米侧颈,放下笔筒,目光平缓地移向他。
“熟悉也正常。斗兽场的身份手环就是用它做的。胜在便宜轻便。”侠客也是闲的无聊,打发时间,顺口讲了下去,“几乎没什么缺点。最有趣之处在于,生物岩的原材料,是死物。更准确地说,死人。”
伊路米的眉稍扬起,他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贯彻了废物利用的基本原则。收集好的尸身先集中清洗,去除软组织——这部分可以做燃料,再消毒,浸液。把有机酸、铝盐和活性催化剂以一定比例混合。有机酸会起到溶解和催化两种作用,铝盐提供了形成坚硬结构的物质基础。最终一起送入高温釜反应,矿化。”
侠客边回复着库洛洛的短信,边补充道,“内区使用生物岩制品的人没多少,也许勤俭的,或是收入不高的群体会。大多是用于一些临时建筑的搭建。”
“嗯。”伊路米屈着肘,食指轻抵右颌,似乎很有礼貌地应了一声。随后完全无视了另一人的存在,开始自顾自地翻箱倒柜。
同样的,侠客也无视了他。无论从哪个方面,他都不觉得这是挑衅了。
他的视线跃过屏幕,轻轻掠过身侧的米白色棉质枕套,从轻微的凹陷和褶皱上生成她的睡相。和美或优雅相差甚远的,真实,无粉饰,不设防的另一面。
种种响动绕梁入耳,侠客不仅耳朵痒,手更痒。纵然他昨天上午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已经把这儿的所有抽屉翻了个底朝天。
伊路米立在书柜前,细细观察灰尘的深浅薄厚,判断自他离开后,她购置了几本,看了哪些,没和他聊过的内容有多少,她的大部分空闲被什么充斥。
光线敞亮,时间充裕,他也不急。排除掉被侠客碰过的那本,按痕迹的轻重排序,轻轻抬起,抽出,逐本逐页翻开,或光滑或粗糙的微凉触感曾传递到她的指腹,现在也落在他指尖。他的指纹压下去,和她的融合,如此轻易就折叠了时空。
他把他不知的那些书一一打乱。并非把哪本小说塞进诗集区那种粗暴的,像愚蠢大吼大叫的乱法,原则是要一眼看不出来,但足够让她奇怪。比如光线落在硬质封面角度的微妙改变,或者灰尘在书脊不该有的沉积程度。然后他细致地将其它书一件件放回,有条不紊地对齐痕印。
伊路米一向在他的节奏里游刃有余。
参与她的秩序,留下他的痕迹,验收她的配合,修改细微偏差,就像小时候她将自创的暗号藏在树干纹路里等待他发现那样,循环往复,玩着一场只有他和她懂的秘密游戏。
……
医院也已经安排所有出现红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