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纷纷倒戈,这二人也在其中,上谏参本,本末倒置,出了不少歪力,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
王德背部挺拔,满脸胡须,指点上下,俨然一副狠辣作派,“哼!从前削相权,削兵权,如今还要废黜世袭,不给他些许教训,他李昭真当文武世族是吃干饭的吗!”
闻言,林萧眼中闪过几分精明,揽过王德的衣袖,劝解道:“王兄莫急,如今赵王愈发得势,又是你的儿婿,还愁不为你做主?”
在林萧的搀扶下,只听王德冷哼一声,边走边道:“你放心,明日我便要上奏圣主,参他一本!”
许是担忧隔墙有耳,那二人随口叫骂了几句,便没了下文,相互扶持间要去席面上喝酒。
待到那二人走远些后,李昭方在舒华的争执下,不紧不慢松开了她,她抬头望向他时,他眼神冗杂一脸漠然,正游离思虑着。
直至对上她的眸子,方醒过神来,他轻轻挑起眉头,满目微光,“又见面了。”
舒华向后退去,双臂环绕,打趣他道:“敌手作祟,亏殿下还笑得出来。”
李昭随手扭动了着手臂处的玄金护腕,转而掸了掸身上沾了灰的墨黑狐裘,对此不屑一顾,“一群杂碎能掀起何许风浪,让他参一本又如何?”
舒华道:“殿下不待在席面上,偏偏来这后院做甚?”
李昭冷哼一声,“本王若不来,怎知满朝文武对本王如此恨之入骨?怎知世族对本王的身世如此恶意揣度?”
舒华心不在焉,抚了抚鬓发,随口应付道:“风雨欲来,殿下小心为上。”
话锋一转,李昭眉眼含笑,伸手抚去她的鬓发,转而笑道:“倒是你?三番两次驳了本王,倒乐此不疲地现身赵王府上?”
耳畔钟声再次响起,舒华默不作声,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单单抬手挡下他伸来的手。估摸着是到了上礼的时辰,也顾不上与李昭闲谈,抚了抚凌乱的素布衣襟,连忙退出屏风去了前院。
若是让旁人看到她与晋王厮混后宅,再传出些许疯言疯语便不好了。
“殿下,珍重。”
一句珍重作别后,巧碰上了来请的女侍,舒华步步随去,临出梧桐院门回首往屏风后一探,那人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迹。
别了后院的闲情雅致,前厅却是奢华无比,白玉为堂,翠碧作底,层层珠帘之后,连同门院两侧悬挂的贺寿字帖采用的笔墨都是千金难求的玄云金墨。
阳光普照,倾泻而下,透过侍从金樽玉盘上光滑细腻的镜面,再映入权贵女娘的金钗银簪之间,那玄金强光,直直反射入舒华瞳间,惹得她睫眸闪躲,退之不及。
“大理寺少卿献礼,南海紫金珊瑚一对,锦屏玉如意一副…”
锦屏薄纱之后,舒华低头俯身,列于献礼的队伍之中。
那管事侍从立于金玉高台之上,抚起手中银丝旨帛,逐一清点起帛上贺礼,嗓声朗朗,“钰阳公主献礼,翡翠鹤唳群青屏风一对!”
“蜀中邓氏上南海玉观音!”
“京兆尹杜大人上淮南锦斗鸡三只!”
“……”
高坐明台之上,婢子围绕期间,赵太妃头戴锦绣虎毛帽,脖围白貂毛领,满脸皱纹沟壑,却是笑意不断。
小厮们不断推上的贺礼琳琅满目,堆积如山,只见赵太妃应接不暇,看得眼花缭乱,只揽起赵王的臂膀,遍遍轻抚着赵王的手。
赵王附上太妃苍老而又干瘪的双手,满目恭敬,“母妃,今日可还高兴?”
“高兴,高兴,有儿在身侧,为娘自然高兴,只不过…”太妃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见太妃眼中晃过几分失落,赵王又道:“诶,今日是您的寿辰,有何所需,有何欠缺,您尽管直言。”
赵太妃俯下身去,于赵王耳边说了句小话,也无非是说年年如此,没有新意,甚是无趣之类的话。
听完赵王却是不急,拉起身侧王妃那双白皙玉手,连忙打起圆场:“母妃放心,知道母妃所喜,若惜特意备下了份厚礼,定要母妃喜笑颜开。”
闻言,王若惜轻轻拢了拢身上的蝉丝云肩,微微笑道:“倒不是什么厚礼,但也是若惜的一片心意,母妃莫要嫌弃就好。说起来,李侧妃的礼才算是厚重呢。”
清风徐来,相隔一阶,李素素被她这么一点,倒也不急不躁,撩过耳间缕缕发丝,缓慢起身向着太妃行了一礼,轻轻拍了拍手,连动着手腕处的翡翠手镯也玲珑作响。
宴席主道之上,妙曼胡姬谢幕退去,一屏惟妙惟肖、出神入化的云墨丹青图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无不拍手叫好,称赞其秒,唯有高台之上的王妃心中大惊,不禁失手打翻了金丝楠桌上一柄金樽。
那画竟与今早舒华献与她的那副雪漫盛京图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