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山,山阒鸟寂,银月高悬。
林间传来簌簌脚步声,漆黑深夜中格外刺耳。
“方圆十里已布下天罗地网,这次看这狐妖往哪跑,纵使他有三头六臂是也插翅难飞!”
“妖族行事狡猾心机深沉,最擅易容魅惑此等下三俗妖术,大家提高警惕!”
“可是宁师兄这里妖气异常浓郁,万一消息有误不是低阶狐妖,反而是其他大妖,就咱们这点修为都不够人家填牙缝的。”
“闭嘴!剑宗不养窝囊废!”
“但是江师兄到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江师兄,让他带领我们……”
“掌门发话,务必抓到作乱狐妖,严惩不贷,以振我剑宗威望!可有疑议?”
“不敢。”
“仔细点搜!有功者重赏!”
“遵命!”一群人齐声附和,随后又分头往下一片区域紧张搜罗起来。无人注意到不过数十米远的小陡坡下藏着一处洞口。
洞口极窄,四周灌木丛绕,极为隐秘。非常居此处熟悉地形之人难以发现。
洞内矮身躲着一个人影,那人侧耳凝神,仔细听外面动静,等到脚步声渐远直至听不见,确认这群修士已经走远,她神情微动,喘口气算是放松下来。
兰樾双手扶着石壁细细摸索,在记忆的位置中摸到一处凸起,屈膝发力,一蹬脚利索爬出洞口。
山间积雪消散,白色褪去后野草逢生,寒风盈袖。夜间温度越来越低。
攀岩的动作耗费少女许多力气,双颊泛出红润,面色却苍白如雪像是病了很久,墨发高挽斜插一根白素簪子,额角碎发散落随风而动。一双黑瞳似盛郁郁秋水,柔静却又飘渺。
她拢了拢狐裘,合掌呼出口暖气,眉头一蹙猛然想起些什什么,随即抬手掸开碎叶枯枝,扶正簪子,而后才继续前行。
倏地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谁!”兰樾警觉,低声呵斥。
少女眉头逐渐蹙紧,许是因为慌张害怕,没瞧见脚下石块,转身时绊了脚,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洁白裘衣招惹上泥灰,好不狼狈。
唯独一双漂亮眼睛,始终波澜不惊。
“我就说引妖盏不对劲周围肯定有妖!引妖盏以灵萤作芯,灵萤最喜食妖气,妖气愈浓,便愈发活跃。宁师兄居然还不信!”
“这妖女好像看不见?”
“拿石子砸她看会不会躲,不躲就是真瞎子,赌不赌?”
“赌什么?”
“就赌你那本最新的双修大赏!我赌她真瞎。”
“......”
兰樾前阵子狩猎被鹰啄了眼,外伤治好可仍落了疾。眼皮子现下薄得很,畏光畏寒,时好时坏。时而清明,时而只能见得一团模糊光影。
刷一声,石子正中眉心,剑修腕劲不小,白皙如面的额头上瞬间绽放朱红,血色点缀,宛若妖冶花钿。
兰樾呼痛,瞬间泪眼婆娑,匆忙辩解道:“仙长明鉴,小女子真不是妖怪。”
“不是妖你躲我们干嘛!”
“不是妖这引妖盏响什么!”
兰樾哑口无言,微微拧眉,湿润的眉眼间尽显委屈柔弱,双唇嗫嚅着欲语还休,好似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她才缓缓开口:“仙长,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小女子有苦难言,命苦啊......”
这一出声,泪水又似黄河水决堤了般怎样也止不住,眸若水唇似绛,惹人怜惜。
几个年轻剑修整日和冰冷寒铁共眠,哪见过这等场面,百炼钢哪敌得过绕指柔,个个自诩铁汉柔情,姑且听这美人说一说。
“小女子小时候高烧被父母抛弃留这山中自生自灭,幸得表哥相救,我俩相依为命。他捕猎,我酿酒......”
“说重点!”
“后来,父亲病死,母亲改嫁给一登徒子,那登徒子要了母亲还不够,见我样貌生得好,还逼我嫁与他做小妾,二女共侍一夫。
此乃天下奇耻。
“我自是不愿意的,本想新婚当夜自戗保全贞洁,怎料......”
“后面发生啥了呀?”提着引妖盏的少年听入了迷,急着追问后续。被年长一些的师兄敲了敲头,缩缩脖子安分下来。
“怎料表哥突然闯进来,一刀砍死了那登徒子。他本意只是想把我抢走,不曾想失手杀人,我让他与我私奔逃到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可是他害怕了。所以......”
“所以?”
“所以我便杀了表哥把他的尸身埋在这里。诺,你们脚下正踩着他的头呢。”
少女轻笑一声,泪水早已消失不见,仍是那双平淡不起波澜的墨瞳,此刻却盛满了笑意。
众人惊觉自己遭到戏耍,再回神之际为时已晚。
周身藤蔓疯狂生长,夜风一吹这藤蔓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