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父亲,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
陆景继续道:“我娘性格内敛,又时常缠绵病榻,有时身体好些,也只能在院子里看看花草,甚少出门,时间久了,旁人便不记得这儿还有个人。”
原来有钱人家的小孩也不是个个幸福。
“至于我那两个哥哥,各自为营罢了。”
“两个?”苏玖问,“你家中不是排行老四么?”
陆景道:“老二早产一月有余,身体孱弱,不到五岁便去世了。”
“原来如此。”
说罢,他又问:“你大哥呢?不曾听你说过。”
“我大哥喜欢读书,很小的时候便跟着先生读书识字,是城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我的名字便是他教我写的。
可惜衙门的差事父传子,子又传孙,他空有才华,也顶多当个教书匠,去有钱人家教教小孩认字罢了。”
“这么说,你爹只将手艺传给了你?”陆景道。
“那是,论做菜的天分,我三个哥哥都不及我。”
苏玖轻笑,眉宇间满是自豪,可下一刻,她又想起什么,唇角不自觉落下。
关于这件事,他们一家没少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他们总在闲聊的时候说:一个女儿家家,会点做饭的手艺也好伺候公婆。
待年月长了,他们发现苏父还没将手艺传给儿子,便三番五次的上门劝说。
苏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每一次,那些人都摇头晃脑,无比失望地离开,仿佛他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慢慢的,他们苏家也成了整个叶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次说起,都伴随着不认同与鄙夷。
苏玖偷偷看向陆景,不知他如何看待这件事。
“你爹一定是个好父亲。”他笑了笑,道。
是这样吗?
苏玖认真点头。
水开了,她把开水舀到木盆里,又掺了些凉水,试了水温差不多后便端进了上房。陆景带来的小瓷瓶是金疮药,她一起拿着。
用热水帮几个小女孩擦洗整理过后,才露出她们的本来面目。
五个女孩里有三个手上有茧,皮肤粗糙,衣着朴素,应当出生贫苦,但有两个像年画娃娃似的,粉雕玉琢。身上的衣服虽脏,但也看得出质地上乘。
应当是被拐来了。
天色不早了,待清理好,苏玖又用热水泡了一些烧饼让她们吃下。肚子里有东西,人也开始犯困,不一会儿她们便东倒西歪地睡下了。
苏玖也困,可还没完,旁边还有个乞丐似的女子。
她身上那套衣服自然穿不得,幸好先前在文城时,苏玖买了一套新衣服,正好给她替换。
待将那堆破衣烂衫脱下后,苏玖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子身上纵横交错了许多伤口,有棍有鞭,有烫有砸,新伤摞着旧伤,枯骨似的身体上,竟无一块好皮。
难怪她那般虚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窗户没关,月光洒进来像一层薄纱,笼罩在眼前人身上,却如说书先生口中的邪佞鬼魅一般。
苏玖不觉得可怕,也不觉得恶心,她只心疼。
一盆一盆混着脓血的水倒了出去,直到用掉小半缸的水,她才帮那乞丐似的女子清理好伤口。
上完金疮药,那女子也睡了,苏玖强撑着眼皮,也打算找个地方稍等对付一会儿。
紧接着,房门被叩响。
“苏娘子,出来一下。”
睡梦中的几个女孩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抱在一起,待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后,才渐渐放下了警惕。
苏玖正迷糊呢,见她们的反应吓了一跳,转而又反应过来,门外是蒙叔。
蒙叔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完全记不清。
天已经蒙蒙亮,目之所急地一切都罩着一抹冰冷的蓝。
周围有些人家已经起了,叮铃咣啷地干着活,偶尔有熟人路过,还有互相打声招呼。
比起夜里,这会儿更要小心些。
苏玖轻轻合上门,踮着脚尖跟着蒙叔进了厨房。
蒙叔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苏玖接过一看,竟是两个烤鸡腿。
他笑道:“听说你昨天忙了一夜,估计都没时间吃东西,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我家郎君都没份儿,快吃吧。”
“谢谢蒙叔!”
苏玖都快饿死了,做梦都在梦那天的叫花鸡,此刻终于得以满足五脏庙,她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可是,鸡腿进嘴的前一刻,她问:“我吃你看着多不好意思,这儿还有一个,咱俩一人一个。”
“哈哈哈,”蒙叔小声笑着,问,“我早就吃过了。”
“真的吗?”
“不然你以为,为何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