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夜晚。
天空似乎总是悬挂着血色的月亮。
源绘真行走在窄小的通道,特意沿着屋檐边缘,谨慎地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阴影中。
街道的晚上不安全。
时不时有喝醉酒、散发出危险气息的男人走过,朝着路人瞥去滑腻、打量的视线。
身为女高中生,加上衣服完全被打湿了,透露出肌肤,很容易被这种人盯上没错。
但没关系。
只要源绘真想,她的存在感就会变低。
所以哪怕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她依旧顺利来到自己的住处,没有被这些恶心醉鬼缠上。
这是一栋外表破败的老式楼。
因为过于靠近镭钵街——那个曾经因为爆-炸死亡惨重而形成的大坑——横滨混乱的中心,所以这里的房租相对较低,是她这种利用业余时间零碎打工的人都能承受的价位。
墙体单薄,隔音很差。
她从一楼走到四楼,耳边充斥着噪音,被迫听完了邻居们在室内的动静。
小孩子的打闹、女人和男人的咒骂,和老年人痛苦的、挣扎的疼痛呻-吟。
源绘真面无表情。
直至四楼,她才停住脚步,看向门沿下方。
在她每天离开上学前,都会特地系上一根头发丝,只要有人拉开就会断开。
源绘真会不厌其烦地在进门前确认,
头发丝还在。
暂时没有人来过这里。
然后,她才打开门。
“我回来了。”她习惯性地低声道。
平静的声音撞击在黑暗里,无人应答,落回了她的鞋边,被她踩下,打开了室内的灯。
“啪嗒。”
灯光亮起。
然而,视线的可见度并不算好。
老化的线路、得不到足够供应的瓦力,导致白炽灯变成了沉色,勉强照亮了室内的环境。
四面刷过、仍在掉漆的墙。
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物,光秃秃地,从周围压过来,像是巨大的棺材坟墓。
房间内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教科书,哪怕是边角都折叠整齐。
然后是平铺在地面上的床。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所以没有雨水飘进来,空气沉闷,反倒升起了暖意。
相较于正常的女高中生来说,她的房间太简陋、太普通,甚至看不出有什么个人特点的地方,更像是临时搭建的样板房。
她没浪费时间。
所以进入房门后,她直接从床尾处拿起了一套干净的休闲服换上,找到外套,套在身上,把拉链提高到最高,最后掀开床板,露出了里面放置的、早就收拾好的背包。
这里面有她攒下的所有东西。
源绘真早就知道,在横滨这种地方,不做好准备是不可能的,因为意外随时都可能会发生。
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只是她将床铺回去的时候,眼前一花,忽然从枕头里掉出了什么。
那东西在地上砸了一下。
是软的,像是橡胶制品,滚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她的鞋边。
源绘真下意识低头去看,瞬间凝固在原地。
它什么都不是。
只是破旧、被磨损的手环。
她蹲下去,捡起来。
盯着它,只剩下满眼的蓝色。
那是、那是——
一个组织的名字浮现出现。
【羊】
她呼吸急促。
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脑海中的记忆,不受控制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曾经是镭钵街少年自卫组织【羊】的一员,一群孩子生活,只为了想办法从成年人手里抢夺物资,能够有机会在这片土地生存下去。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那些杂乱的记忆已经远去,看到这个手环,她唯一能够想起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那是褚色头发的少年。
那张漂亮的脸上,洋溢着虽然傲慢、却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的桀骜笑容。
在源绘真的目光中,他的身体正笼罩着无数暗沉的红色异能。
只是俯下身,用手稍微触碰了一下,就让废弃场的所有纸张都飞了起来,猎猎围绕着他,仿佛是整个世界、重力的主宰。
在这样辉煌的情景下,他却转过头看着她,笑容似乎带上了炫耀,却并不能让人升起任何反感的情绪,只觉得好像一轮太阳,刺目无比。
而那双比天空更蓝、更纯粹的眼眸里,照出了她此时吃惊、敬畏的神情。
“快看,绘真!”对方得意地笑了,朝她伸出手,“我能精准控制重力到这种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