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顿晚饭后,我和太宰的关系以一种微妙的方式亲近起来。在其他同事眼中,我和太宰像是一见如故的老友般,对彼此的称呼早早就改成了“前辈”和“太宰”。早已在刀枪无眼的生活中学会察言观色的同事们,也开始改变称呼喊他“太宰先生”。
对此,他一概笑眯眯地、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叫我太宰就好。我可不想和大家这么疏远啊。”
不过,没有人接受他的撒娇。一是因为港口Mafia的等级制度森严,森先生的器重令大家觉得他迟早会升为干部;二是因为他难以捉摸的行事风格,“太宰先生”不失为一个恭敬而疏远的称呼,能够避免与他产生过多牵扯。
由于太宰尚未正式加入港口Mafia,重要任务还不能交给他去处理。加之最近赶上组织内部权利更迭,森先生的势力与先代首领的亲信明争暗斗,更显得他这个闲人无所事事,每天趴在我办公桌对面发呆。
而我正忙着统计本周需要巡查的店面。在先代首领的无节制挥霍下,港口Mafia的各项产业都或多或少受到冲击,收支账目与管理人员全部一塌糊涂,只能重新整理。
可能是对着电脑坐太久了,键盘发出的噼啪声成为了某种精神污染。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太宰,我忍不住烦躁地抱怨了一句:“喂,你准备趴到什么时候?”
“哦呀,前辈终于理我了。我已经无聊到开始思考是吃阿托品还是班奥宾了。”
“觉得无聊的话,不如过来帮我干活。”
“诶——我不要。看前辈这么忙,感觉加入港口Mafia就是变成童工的开始呢。”
我承认,“童工”非常刺激我,肩膀的酸痛感也在提醒我该活动活动。我起身拿了一瓶苏打水,喝了两口才回怼道:“那你可以选择叛逃——在没有正式加入港口Mafia之前。这样我的工作量也可以减少一些。”
“可是只有这里才能让我近距离欣赏死亡,顺便为自己找一个舒服又轻松的死法嘛。”
“那就请不要因为无聊就思考是吃阿品托还是班奥宾,这两种吃多了都会刺激胃部口吐白沫,死状不算太好看。”
“诶——这也是前辈从森先生那里学到的吗?这样的话我又想加入港口Mafia了,感觉能学到不少知识!”
“森先生听到会很开心。麻烦你坐到沙发上吧,我要继续整理资料了。”
“这么快就要结束聊天吗?呐,再和我说说话吧,不能继续想象阿品托和班奥宾的美妙滋味很无聊阿——”太宰一边说着,一边躺在沙发上,“前辈还没有说自己为什么加入港口Mafia呢。”
为什么要加入港口Mafia,印象里只有森先生这样问过我。那时候我从本牧国中二年级办理了休学,去森先生的诊所拿药。连校服都没换的女学生去诊所开镇静剂,怎么想都很可笑吧。但当时我确实是这样对森先生说的:“医生,麻烦您给我开一些镇静药物吧。”
“抱歉哦小姑娘,优秀的医者不会给未成年开违规药品。”森先生这样回答我。
“想保持冷静怎么能算违规...我查过资料的,阿品托也好,班奥宾也好,拜托您随便给我些什么吧。”
“不可以哟。不过,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想要它们。”
抱着哪怕不被信任也要一吐为快的决心,我把手搭在森先生的小臂上:“因为能够感知别人的情绪,所以顾及了他人的难处而委屈自己,这种感觉很痛苦;被相谈甚欢的人在内心狠狠咒骂自己过于敏感也很痛苦...就像现在,您对我充满同情、审视,还有一丝...窃喜。为了麻痹无时无刻都在品尝人心的自己,我需要它们。”
“唔...你可以通过肢体接触感知到对方情绪与心理状态?”森先生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遍,“我没说错吧?”
“您知道这种病?有什么治疗方法吗!”
“不可以哟,因为这不是病。”森先生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是你的‘异能’。”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肯定自己并没有得什么过于敏感脆弱的心理疾病,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异能者。闻着诊所里略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静静听着森先生向我介绍港口Mafia。他没有掩饰港口Mafia的性质,也表明了自己有改朝换代的野心,最后他问我,愿不愿意加入港口Mafia。
我还记得自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答道:“好。”
我没有感觉到森先生有诧异的情绪,但他还是接着问道:“那么,宫崎啄理小姐,你为什么加入港口Mafia呢?”
那时候的回答,我依旧记得很清楚:“因为您问我了,也因为比起校园我更适合这里。如果行事结果符合组织利益就是‘正确’的行为,那么窥探别人情绪的能力也可以成为利器,而我可以不再对此感到抱歉。况且,这也是某种同类抱团取暖的行为,我不想再做普通人眼中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