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四年,对于大凉的文臣武将来说,是不平静的一年。皇帝陛下命太子监国,推行新法,擢拔人才,排除奸佞,各个衙门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波及。这雷厉风行的手段,与皇帝陛下一直以来昏庸无能的形象不太相符,文武百官私下里纷纷暗自揣测,是不是有大事即将发生。
眼看一切筹备得差不多了,李昭将太子叫到跟前,打算将真相和盘托出,“皇儿啊,朕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她表情严肃,李恒也不由跟着肃然起来,垂首敛目道:“父皇请说。”
“其实,朕不是你爹。”李昭道。
李恒依然垂首敛目:“儿臣知道。儿臣虽非父皇亲生,父皇对儿臣悉心教导,视如己出……”
“朕是你娘。”李昭道。
李恒愕然抬头,惊得嘴巴都忘了合上,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这……儿臣就不知道了。”
李昭笑了笑,道:“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
李恒嘴巴翕动两下,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昭道:“皇儿啊,能不能帮为娘一个忙?”
李恒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滑动,像是想借助这个动作把内心的震惊给压下去,他问道:“什么忙?”
李昭:“工作了这么久,为娘想退休了。”
李恒:???
李昭解散后宫的消息传出时,百官们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有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心情。大家只将其当做一件轶事,在茶余饭后谈论着,已经懒得对陛下进行任何劝谏。
这些年,在李昭惊世骇俗的带领下,嫔妃们早已不是笼中的金丝雀,或是在官府衙门有一官半职,或是在宫外有营生买卖,住在皇宫里就跟住了个宿舍差不多,走,或是留,根本不是个问题。李昭提出给她们在宫外置办房产,遭到拒绝,大家纷纷表示私底下早就置办好了房产,这些钱不如留着充盈国库。
京城浸润在绵绵细雨之中,一根根雨丝如同拉扯在天地之间的细线,将乌沉沉的天与雾蒙蒙的地连成一片混沌。幽深的宫巷里,李昭撑着一把伞,独自走在雨中。自从后宫嫔妃们离开后,本就算不上热闹的皇城似乎变得更冷清了一些。此刻,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弥散开无边的寂寥。
石青冒着雨,从斜后方跑来,“嗒嗒”的脚步声在静谧的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跑到李昭身旁,屈身行礼,递给李昭一封书信,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伞,禀道:“陛下,这是顾大人托人转交上来的。”
李昭接过信封,眉头轻蹙,顾沉宵拥有随意出入皇宫的权力,为何还要让人传递书信给她?她展开书信,看见信中内容,眉头皱得更紧了。
见她面色有异,石青小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顾大人约朕今日午时在长望亭见面。”李昭合上书信道。
石青哎呦一声,急道:“还剩下不到三刻的时辰了,那得赶紧走了。”
李昭眉梢微挑,淡定道:“不急,让他等上一会儿又何妨。你先把傅明阳叫来,朕有话要同他说。”
石青不懂了,陛下不是最宠顾相么,怎么舍得让他等,更何况今日还下着雨。但他还是应了一声,领旨离去。
李昭仰头,望着沉沉的雨幕,仿佛一张大网,将京城的人与事都笼罩其中。良久,她轻轻叹出一口气,被雨丝斜打着飘散在风中,宛若从来没有发生过。
长望亭位于京城西郊。去见顾沉宵,自然不需要带太多侍从,李昭只带了石青以及一名车夫,三人驾着马车,出了兴安门,向西直去。
行至西郊官道,官道边不知为何倒了一棵大树,粗大的树干横在路上,将整条路堵得严严实实,马车无法通过。好在离长望亭不远了,李昭拿着伞下了马车,对石青他们道:“你们不必跟着了,朕一个人走过去便好。”
石青心领神会,陛下与顾相幽会,他们跟过去干嘛呢?于是,他十分识趣地与车夫一同待在原地等候。
李昭撑伞走至长望亭。时间早已过了午时,亭子里空无一人,李昭神色平静,走入亭内收伞坐下,指尖在亭子栏杆上轻轻敲击着。
当她敲到第一百二十三下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脚步声,嘈杂的脚步声。
李昭回头,只见一群着装统一的蒙面黑衣人蜂拥而来,将她团团围住。她不由哂笑,轻抚着衣袖镶边,“抓朕一人,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如此大费周章,舅舅未免太高看朕了。”
无人回应。
李昭斜倚栏杆,神色坦然,乌色眸子静静将他们望着,看着那些黑衣人缄默着步步逼近。
黑衣人将李昭包围后却不敢轻举妄动,主要是因为她太过镇定,镇定得黑衣人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预先设下了埋伏,他们警惕地朝四周观望,却未见任何风吹草动。直到领头的人做了一个手势,大家才一拥而上,将李昭擒住。
被擒后,李昭的双手被绑了起来,头上被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