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任葭沅收到了吏部的文书,她被任命为军器监火器署丞,官阶正九品。作为才人,她的官阶是正五品。收到这份降官阶的文书,她显得开心无比。
她手舞足蹈地拿着文书去见李昭,“陛下陛下,我考中了!我要当官儿了!”
李昭放下手中折子,望着她温文而笑,“既然要当官儿了,便该稳重些才是。”
任葭沅收敛神情,像模像样地给李昭行了个礼,“微臣遵旨。”
一瞬间,天真烂漫的孩子长大了。李昭忽然生出一种送女儿上大学的不舍心情,嘱咐道:“过两日官服应该就会送过来,你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军器监的饭菜若是吃不习惯,便从宫里带过去。若是遇到难处,尽管跟朕说。”
任葭沅感动道:“陛下,您好像我爹啊。”
李昭:“乖女儿。”
石青:“……”什么乱七八糟的。
立冬后,朔风初雪,御书房里生了暖炉,李昭依然觉得冷,裹着厚厚的狐裘,在案前翻看顾沉宵递上来的奏折。
按照她的想法,要发展工商业,需要提高工商籍的社会地位,前三年减轻商税,完善商税制度,鼓励自由贸易,官府不用管的太宽,制定界限,适当监管,其他的交给市场去调节。顾沉宵的想法与她基本不谋而合,李昭对这个下属是愈发满意了。
这些举动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李昭本已经做好了迎难而上的准备,不过顾沉宵倒是想出了一些举措来缓和矛盾,潜移默化,步步为营。李昭抬眸看他,平时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仿佛遗世独立、不染俗尘,但其实极擅长操控人心。
感受到她的视线,顾沉宵亦看向她,与她四目相对,幽深的眸子里映着她微微恍神的面容。
李昭收回思绪,笑道:“顾爱卿的想法很好,就按照顾爱卿的意思去办吧。”
顾沉宵颔首道:“是。”
李昭又试探着问道:“顾爱卿这么能干,不如当个皇帝试试看?”
石青:“……”又开始了,陛下又开始了。
顾沉宵一怔,然后垂眸道:“陛下,玩笑可不能乱开。”
李昭惆怅:“朕对爱卿情比金坚,爱卿却觉得朕是在开玩笑。”
顾沉宵失笑:“陛下,成语也不能乱用。”
新政推出后不久,某些势力果然开始蠢蠢欲动了。一日下朝后,傅明阳上禀:“微臣收到密报,同州有人私造兵器,意欲谋反。微臣请旨前往同州,调查此事。”
李昭惊喜道:“有人想当皇帝?竟有这等好事?究竟是哪位英雄,快请上龙椅!”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傅明阳:???陛下,您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劲。
李昭朝他挥挥手,“去吧去吧,赶紧去把这位无名英雄找出来。”
傅明阳:“……微臣领旨。”
李昭在京城翘首期盼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事情水落石出,傅明阳将意图谋反的西平王押解进京。李昭在麟德殿设宴接待西平王。
李昭举杯敬他:“朕与皇叔数年未见,皇叔风采不减当年。”
西平王举着酒杯的手不停哆嗦,这好像不是我一个谋反的亲王该有的待遇,这酒怕不是有毒。
李昭喝完一杯,见西平王面如死灰地举着酒杯,奇道:“皇叔怎么不喝,莫非不喜这酒?皇叔喜欢喝什么酒,尽管说来,朕必定让人去寻来。”
西平王合了合眼,沉声道:“罢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语毕,他一脸决然地抬头将酒饮尽。
见他喝了酒,李昭又热情道:“别光顾着喝酒,吃点菜,这菜式是朕命人按同州口味烹调的,皇叔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这些菜也一定有毒。西平王如是想着,木然地举起筷子,夹起桌上的菜肴往嘴里塞,也尝不出滋味。将死之人,吃什么都无所谓了。
宫侍将他的酒杯再次斟满,西平王满脸与世长辞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端起,一饮而尽。
连饮数杯之后,西平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怎么还没死?他诧异地望向李昭。
李昭朝他举杯,微微一笑。这一笑,光风霁月,仿佛一缕光,让世间所有污浊都无所遁形。一瞬间,西平王感到羞愧无比,为自己那些卑劣的企图。
“皇叔。”李昭喊了他一声,“朕记得,昔年皇叔文韬武略,跌宕风流,朕从小便想成为皇叔那样的人。后来,皇叔去了同州,朕甚是挂念。今日有幸重逢,定要多饮几杯。”
西平王呼吸一窒,过往岁月恍若眼前。他再次举杯,明明是温和的酒,入喉却比烈酒还要烧灼,呛得人几欲泪流。
一杯接一杯,西平王默然不语,只顾喝酒,却听李昭再次喊他:“皇叔。”他转眸望去,只见李昭正满含希冀望着他,“皇叔,朕将皇位让给你如何?”
噗——西平王一口酒喷了出来。他走到一旁跪下,沉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