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想起了当初地铁站台上的那个男人,果然是他!眉眼之处一模一样。只是今日的恨意远不及那天在地铁站台时想要杀了她似的眼神浓烈。
连翘感叹命运的无常,这孩子现在还不知道,她会间接害死皇上,否则他此刻一定会杀了自己。
连翘愧疚万分,任由他咒骂,低着头全不回嘴。
“你快回去!快回鹰目湾,祁王已经大权在握,京都是最危险的地方。你快走!现在!即刻回去!”皇上将顺王推到门外。
可惜还是晚了。消息传得快,祁王很快便带着军队包围了红树绿洲,活捉了顺王,将他带回了皇宫。对外称是迎接顺王回宫,实际却将他软禁在了一处偏僻宫宇。皇后听闻此事,求祁王让自己见顺王而不得,差点哭昏过去。
如今皇后和顺王全在祁王手里,琚桀忧思过度,吐血的频率越来越高,头发一夜之间变得花白,茶饭不思,肉眼可见地日渐消瘦了下去。他唯一感到宽慰的,只是连翘还在自己身边。
冰雪消融,快要开春了,琚桀枕在连翘膝上有气无力地问:“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落得如今皇后和顺王也要因我受牵连。”
连翘心疼地说:“谁又问过你的感受呢?即便有重来的机会,你仍旧做个铁血的帝王,祁王仍旧会篡位。这一切都是祁王造成的,他此刻不杀你,留你在红树绿洲与我度日,也不过是想让世人唾骂你。”
“连翘,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他将成婚那日拍下的照片捏在手里,幸福地笑着。“我希望你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嗯,你说。”连翘努力忍住眼泪,看向照片中身着红衣,满脸幸福笑容的两人。两人都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熬到开春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祁王撤了风照玉林的太医,她只能自己为他开方子煎药,效果必然是比不上太医的。
“我常常想,若我这一生只是一场梦,皇位、族人、天下、都不是我该操心的东西,皇位一开始就是祁王的,母妃也还活着,我只做个闲散王爷,直到某天我遇见你,该多好。”
连翘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滴在他苍白瘦削的脸颊上。
“我要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你心思过于纯善,我怕你在我走后想不开也寻了死。我了解琚墨,他并非至恶之人,其一,他不杀女人,所以你和皇后不会死于他手,其二,他心中有你,他此生从未在意过哪个女人,却多次因你而心生嫉妒,他会珍视你。我并非劝你在我死后去谄媚他,而是叫你不要伤害自己,更不要故意惹怒他,如此你会过得好一些。”
“嗯,我答应你。”连翘边抹眼泪边点头。
“至于顺王,如此光彩夺目,生作我的儿子,委屈了他。他声名在外,想来祁王不会轻易动他,却也怕暗箭难防。剩下就看他的命数吧。”
连翘知道顺王不仅活下来了,还活到了现代。连翘想到他在地铁站骂自己妖女的样子,此刻反倒感觉欣慰了。
“顺王吉人天相,他不会有事的。”她只能说这么多。
“连翘,你去过海边?”
“对,我喜欢海边。”
“我被锁在京都一生,只在画卷里见过海。”
“等到天气暖些,等夏天到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真正的海。
“嗯,等到夏天。”
也许是说了太多话,也许是累了,皇上睡了过去,从此没有再醒来。
连翘痛哭流涕,可还没等她从这撕心裂肺的痛哭中回过神来,就已经看着祁王的人迫不及待地将皇上的尸身抬走办理后事了。她也被接到了皇宫,住回了熟悉的紫云殿,可这里的主人已经换成了琚墨。
国丧,登基,葬礼,加冕,毫不冲突,一气呵成。琚桀已遭世人唾骂,自然无人在意他的体面,堂堂皇帝,葬礼规格也不过尔尔,倒是琚墨的登基礼办得声势浩大。
琚墨意气风发,得意洋洋,以雷霆闪电之势将琚桀的遗孀们安置去了偏远行宫,实际上与囚禁无异。腾出的宫宇只为他待选的妃嫔们虚位以待。满京城待字闺中的名门世家之女都翘首等待着选秀之日的到来。
他为连翘改名换姓,改回了张漫,更是安排了朝中一张姓新贵将她收作义女并记入宗祠。张氏是琚墨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故而事情做得隐秘,滴水不漏。如此这般,妖女连翘已死,新贵之女入宫。不管愿不愿意,还沉醉在丧夫之痛中的连翘,哦不,现在是张漫,就这样成为了新皇的第一位妃子——良妃娘娘。
琚墨任她择选宫宇,她偏偏选了风照玉林,琚墨一怒之下,命人砍倒了风照玉林的全部竹子,将那片地改成了牲口棚和养马场。她早已郁结于心,看见曾经与琚桀度过最美好的时光的地方一片狼藉时,眼泪几乎流干。
琚墨安排她住进了丽妃曾经的宫宇。然而于她而言,眼前的富丽堂皇也不过一片灰暗。
“漫儿。”
身后是琚墨的声音,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