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栀(3)(1 / 3)

清操行过大礼,方缓缓应对道:“曲名《昆阳》,取自光武帝于昆阳大胜王莽的典故。”

“哦!我倒是听过这故事,难怪狮子大象的,原是为了应这曲子……”太后笑着望向皇帝高洋,“汉帝有了这猛兽之师,想不胜都难了,我大齐为何不能驯化这样的军队?”

“区区一只白象都难以驯化,何况是猛虎群狼?”高洋看着殿外岿然不动的大象,面沉似水,“而且这戏中的猛兽并非刘秀的部曲,而是新帝的。”

在旁侍立的杨愔听高洋语中称王莽为帝,亦直呼刘秀其名,敏感的察觉到这话题似为不妥,方想岔开,却听太后又道:“这倒真是奇了,王莽得猛兽相助竟然不胜,刘氏真是天命所归?”

“什么天命所归!”高洋额角的青筋暴起,厉声斥道,“郑氏何作此曲?意在讽今吗?”

喧闹的大殿顷刻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清操一人身上。

清操吓得面色惨白,唇齿发颤,她努力回想姑母所教,才一字一句的缓声答道:“皇王递兴,人非一姓,汉刘告否,新莽纳禅,便如日月流转,四季交替一样正常,只是后来刘秀之所以能够复汉,倒不是因为天命,而是新帝没有灭杀刘氏罢了。”

高洋闻言沉静下来,他用充满血丝的眸子扫过殿上的每一个人,然后对着太后冷冷的笑了一声。

孝瓘垂首站在清操身后,他望着面前原本清丽的背影,心中陡然升起一阵烦恶。

“四弟!”忽听身侧有人轻声唤他。

“大兄!”孝瓘偏头见是孝瑜。

“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孝瑜目露关切之色。

孝瓘笑着摇摇头。

孝瑜才舒了口气道:“你去趟馆驿,请南使过来处理白象。”

孝瓘点头,撤步出了宣训殿。

他驰马到了馆驿,却寻不见南将王琳的使节,细问才知那使臣早被传至内宫。

待他返回,殿外已无大象,踏上玉阶,便听到殿内女子哭嚎之声,再向上走,正迎上两名医官搀扶着杨愔走下来。

“这是怎么了?”孝瓘拉住其中一名医官。

医官不敢多言,倒是面色蜡黄的杨愔抬头看了眼孝瓘,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臣逆龙鳞,受了些苦,并不妨事。只是……皇子最好不要进去。”

他愈如此说,孝瓘愈好奇殿内发生了什么。

宣训殿上,太原公主高泫抱着皇帝的腿嚎啕大哭,而残暴狠绝的高洋正用马鞭狠狠的抽打一名女奚。

“猗……”孝瓘呆若木鸡,随即浑身战栗,他想箭步抢下高洋手里的鞭子,却被人死死捂住了嘴。

“跟我出去!”——是大兄的声音,还有双大手将他连推带搡的拖到殿外。

“猗……猗猗打碎了盘子?还是什么……”孝瓘的声音发颤,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区区女奚能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才会令至尊天子亲自动手鞭笞。

孝瑜摇头道:“她犯了大忌。”

“她说错了什么话?”

“做错了什么事?”

“莫非……是行刺?”

孝瓘连说几条,孝瑜始终摇头,只道:“你退下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孝瓘还想多言,却听此时殿内传来皇帝冷若寒冰的声音:“杨仆射说得对,朕不能让你死在太后的寿宴上……朕会将你送到高阳王府!”

原来孝瓘才出宫,猗猗便随女飨、女酒奉宴饮于殿上,方至回廊,但见一只大耳长鼻的庞然大物向她们飞奔而来,侍女们瞬时花容失色。

那怪物行至近前,却驻了脚步,面向猗猗,将前腿交叠,卷鼻嘶鸣,颇似在行大礼。

猗猗定心神,望着手中银盘,那里面有几枚鲜果。此时,那象官也已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对着猗猗说了几句,只因南音极重,猗猗未能会意。

猗猗还想再问,身后的侍卫却已缚了她的双手,连推带搡的上了殿。

“废帝的女儿竟还活着……”高洋冷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猗猗身边,手中的宿铁刀泛着寒光。

猗猗瘦小的身体便如秋风里的落叶,她蜷缩成一团——她曾经是大魏的公主,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傲骨。然而时光流转,苟且偷生竟也成了习惯,刀俎之间,她怕得涕泪横流。

“不……她……她不是废帝的女儿……”她被人从后面死死的抱住,回头望去,模糊的视线里是母亲那张悲痛欲绝的脸,“她是我的女儿……”

酒后的高洋是残暴的魔鬼。在强行分开太原公主和猗猗未果后,开始用刀环狠狠的凿击太原公主的后背。手腕起落间,竟被人制住刀头,动弹不得。

“天家息怒……”杨愔手握刀刃,缓缓跪地,“太后寿诞,莫开杀戒……”

如果说高洋对胞妹还有些许怜惜的话,驸马杨愔则为他的雷霆之怒找到了更为合适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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