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巨宝(3)(1 / 1)

孝瓘满怀希望的抬眼,却只见侍中杨愔,全无父王的踪影。

杨愔时任侍中,又辖吏部,本是高澄极其倚重的近臣,他寅夜觐见,本无不妥,只是孝瓘见他眼圈乌黑,脸色灰败,不禁往帷帐后探了探身子。

“丞相已歇下了,公子便在外间侍奉吧。”杨愔果然拦下了他。

孝瓘瞄了眼他手中的笏板——那是象牙笏,除了父王,朝中无人敢用;他还顺带瞄到几个字——“陈元康除中书令,出使南境。”

崔季舒不是说陈元康在东柏受了伤吗?他还能出使南境?

孝瓘心中顿时疑窦丛生,他又连唤几声父王,里面依旧没有回应,他起身拉启帷幔。

微凉的夜风吹荡开层层帘幕,孝瓘的紧紧的握着双拳,指甲扣进肉中,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缩成一团,凝滞得无法呼吸。

他回头看了看杨愔,那身体肥硕的中年人始终紧闭双目。

华幕的尽头,一张铺满锦被的瑶床,孝瓘轻轻走到床边,他看清了躺着床上的那张脸——苍老而陌生,绝不是他的父王。

他狐疑更甚,无意瞥见蜷倒在灯影中的女子,双手被缚,面色如金,身上血色斑斑。

孝瓘凑到近处探了探鼻息,大惊道:“琅琊公主死了!”继而转向帘外的杨愔,“我……我父……父王呢?”

帘上肥大的身影已矮了半截,哽咽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大丞相已然……薨逝了……”

孝瓘三步冲出帷幔,脸色几近惨白,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你说什么!”

杨愔望着孝瓘溢满泪水的眼睛,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膀,那肩头瘦硬膈手。

“大丞相在东柏遇刺身亡了。”杨愔缓缓落跪,声音幽咽。

“里面那人……”

“那是陈常侍。”

“陈元康?!”孝瓘一把抢过杨愔手中的象牙笏。

杨愔重重的叹了口气,“东柏血案,太原公赶到时,元康伤重,大丞相却已无气息,为了掩人耳目,太原公命元康换上丞相的衣服,携琅琊公主返回此处。对外只道丞相受伤,并无大碍,这样朝中的局势才得以稳定。谁料元康在夜间也伤重不治……他母亲从东柏堂闹到朱华阁,引得朝野议论纷纷,太原公这才命微臣请出丞相专笏,拟了这道‘出使南镜’的旨意。至于琅琊公主……太原公疑她与血案有所牵连,命刘桃枝施以严刑,恐是没有挨过去……”

“不对!不可能!家家只说父王受伤,命我过来侍奉的!”孝瓘终究是个孩子,他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执拗的不肯放手。

“事关重大,太原公在与家书中也未敢直言真相,只是恳请一位公子过来侍奉丞相。太妃知晓利害,回信说长兄与世子不宜此时赴邺,只在您与二公子中择一人前往。”

“所以我来此只是……佯作奉亲之态掩人耳目?”

杨愔目光沉重的点点头,“太原公已亲往霸府,接手晋阳军政,待时机成熟,方可行大丧之礼。”

“那我父王呢……我想再看他一眼……”

“事发当日,太原公已命人架起薪火,将所有遇难之人赴之荼毗。”

孝瓘背身蹲下,双手抱着膝盖,单薄的身子剧烈的颤抖。

杨愔跪在他身畔,想说句“节哀顺变”,却觉肤浅无意。只是低声嘱咐了一句,“邺城风起云涌,情势危急,太原公不在朝中,公子聪慧,一定要守住这里的机要!”

“杨尚书……”孝瓘缓缓抬起头,他眼圈鼻尖皆红,面上却已无泪痕,“我年纪尚小,恐难当重任,几位叔父原在邺城,不知可否同驻王府?”

杨愔知他说的是老丞相庶出的几位公子,却摇头道:“外人眼中,大丞相只受了些轻伤,公子过来,也不过是转达太妃娘娘的慰问之意。若此处人过多,外面更会议论纷纷,反而不利于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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