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时常关心她和兄长们的学问了。除了有一次,父皇将她单独叫到昭阳殿,教她念了一首诗,
“韩亡子房奋,秦帝仲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
“父皇,这诗什么意思呀?”猗猗背会后,眨眨无邪的大眼睛,不解的问。
“你不必知道,只在明日的课堂上背与侍讲荀济大人听便是了。”
“哦。”她点点头,并不知道这首诗会给她今后的生活带来怎样的陡变。
第二日,她依照父皇的意思,当着荀济大人的面,大声咏诵了这首新学的诗,“这是谁的诗?讲的是什么意思?父皇不告诉我……”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抬眼看到一向温文淡雅的荀老师竟然热泪盈眶,缓缓地扶着桌角面南而叩。
三个月后,内宫中出了大事——舅父高澄披坚执锐,闯入内廷,将她与三位兄长拎出寝宫,冰冷而傲慢的对他们道:“你们的父皇私凿地道,意图谋反,如今事情败露,已被本将军安置在含章堂中了,你们身为子女,正当一并追随!”
大哥长仁最是强脾气,任猗猗怎样捂他的嘴,也掩不住他凄厉的笑声。那笑声终于引起了舅父的注目,他提剑来到近前,问:“你……你笑什么?”
长仁踉跄着直起身,虽身形单薄,身高也只到舅父的下巴,却毫不示弱,答道:
“自古以来,只听说臣下谋反,还从未听说皇上谋反的!你,你们高氏不是早对那皇位垂涎三尺了吗?拿去呀,青史上将永世流传你们谋朝篡位的骂名!而你,高澄,便是遭万人唾弃的乱臣贼子!”
舅父反手重重的一巴掌将长仁抽出丈远。
空气如凝固一般。
长仁伏地半晌方强撑起身子,用拇指飞速的拭去唇边的血渍,蔑笑道:“平素就是父皇太纵容,今日我只有心杀了你,为大魏出一口恶气!”
舅父的唇边抿过一丝寒笑,并不理会长仁,冷冷道:
“我父子两代对国家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绝未作过对不起江山社稷之事,陛下如此做法,非其本意,定是受了左右近侍的挑唆!”
说罢,银刃一挥,划破了在场所有近侍的喉咙,也包括他们最亲的乳母瑾娘……
“姊姊——”
那是猗猗第一次看到鲜红的血从亲近之人的身体中流出,那般惨红刺目,无声而阵痛的浇灌着那粒仇恨的种子,她感到心被胀得满满的,几至不能呼吸……
第二天,她和兄长们一起被送去了含章堂。
押送的侍仆还特意绕远,带他们去了永阳门,那里正架着汤镬,烹煮他们的侍讲荀济。
猗猗吓得躲在长仁的怀中,只听到兄长粗重的喘息声和指骨“咔咔”作响的声音。
马车突然被重物一撞,一声马嘶,车身随即倾斜开去,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猗猗的回忆,母亲忙紧紧搂住她,大声问道:“这……这是怎么了?”外面竟无人应答,只听到争吵之声。
母女狼狈的爬出车身,见旁边有匹红棕烈马倒在地上,那骑马的官役正撸起袖子欲殴打内侍总管受工伐。
“你不要命了吧!你知道你冲了谁的车嘛?这是……”
“受工伐!”高氏弹净身上的土,道:“市井当中,不比塞外,路况甚杂,阁下骑如此烈马飞驰,很容易伤到路人。”
那官役却无丝毫愧色,只急道:“耽搁了四公子的药,是要掉脑袋的!”
“四公子?”
“大丞相家的四公子啊!”
高氏回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猗猗,正遇上她不屑的一瞥。又转回对那官役道:“我正欲前往丞相府,不如将那药交与我顺道带去,而你只管去医你的马便是。”
“你?”官役将信将疑的望着眼前的少妇,踯躅着不敢将药交托。
“这位可是当今皇……”
“哦,我是丞相之妹,务请放心。”她拿出丞相府的令符。
那官役马上换了谄媚颜色,将药交与高氏。
官役走后,猗猗将药袋丢在一旁,不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子得病,竟也如此!”
“小孩子,少讲话,会给你父皇惹出祸端的。”高氏训斥道。
“父皇是皇帝,应该怕他们吗?”
高氏叹了口气,“你还小,很多事不懂。”
“我懂,我怎么不懂?母后不就是一向以皇后之衔为耻,以高氏之女为荣嘛!”
高氏一楞,被噎得泪花翻涌,半晌无言。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呜咽出声,不住地摇头。
“父皇就是太软弱。”她恨恨的小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