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还带着寒凉的雾气,铃兰便起了身。这一晚心事太重,翻来覆去睡得不踏实。想到酒楼还未开张,便想着先下楼去,帮忙做些杂事。
推开房门,一阵鲜香扑鼻而来,空了一晚的肚子瞬间活络起来。她好奇地下了楼,走进膳房。
膳房的墙上挂着壁灯,黄澄澄地照着,仅有一人在灶台间忙碌,便是这酒楼的主人,乔知愿。
只见她掀起锅盖,白色的雾气蒸腾而上,清水翻滚着冲散了清晨的寒冷。她拿起一旁的手擀面条投入滚水之中,有条不紊的在碗中放入一勺猪油、几钱白糖、两勺生抽和些许盐巴。
煮熟的面条用漏勺捞出盛在碗中,舀一勺面汤,撒上翠绿的小葱,即是鲜香暖胃的阳春面。
一边的灶火上放着一个砂锅,精米炖得粒粒开花,粘稠的米粥中翻滚着切碎的肉糜。砧板旁去了虾线的虾身整整齐齐码在碟子上,乔知愿上手揉了揉醒发许久的面团,揪成小剂子,用擀面杖麻利地擀圆,拿出一只虾来填入其中,捏紧中间的面皮,前端和尾端却开着口,露出虾头和虾尾。
在煎锅上倒好了油,煎得虾饺焦脆金黄,整个膳房霎时充满了虾油的香气。
最后用盐巴烫好了菠菜,和着木耳,拌上陈醋和酱油,装在雕花的瓷盘子里。乔知愿才转过头来,招呼身后看傻了眼的铃兰来端菜用早膳。
“本想给大家做些好吃的,可惜材料只有这么一点,先简单用些吧。”她笑着,抱歉般对铃兰说道。
铃兰连连摆手,“不不不”,新东家亲自下厨,哪能嫌弃别的。再说这菜色香气都勾人得紧,风月楼的姑娘几乎不在早上起床,要说早膳已经不知是多少年前吃过的了。
铃兰上手把碟碗端进大堂,乔知愿自端了砂锅瘦肉粥出来,免得烫着她。
楼上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睡得熟,只有芍药起来更衣,听见响动,只着大红色的肚兜儿就出了门来。
刚走到她门前的乔知愿见此情景一愣神,语气带了几分无奈,“晨起天寒,小心着凉。”
芍药“哟”一声拍着大腿,“我倒忘了,现下做上正经生意了,有碍观瞻有碍观瞻。”她说着回了屋去。
“做什么呢这么香,我在梦里都闻着味儿了。”芍药门也不关,边往身上套着衣服便说道。
“煮了些早膳,下来吃吧。”乔知愿笑道,其他姑娘的房门紧闭,她也没有非要敲开叫人起床,习惯难改,何况昨夜想必心事沉重、煎熬得晚。
她轻轻地替芍药掩上了门,走下楼来,招呼铃兰道,“想来今早就我们三人了。先吃吧,等她们醒来,新招的厨子也该上工了,正好试试手艺。”
铃兰这才有了真要改成酒楼的实感,等到乔知愿坐下,又再三请她,她这才搭上凳子的一角坐了。
芍药来得快,腾腾几步就蹿下楼来,也不看别人,自顾自夹了颗虾饺,放在鼻尖嗅闻,赞叹道:“这是什么手艺,比之御膳房料想也不遑多让了。”她用筷子夹着,在铃兰眼前晃了一圈,逗她。
乔知愿心知,这只是句溜须拍马的话,她也不计较芍药的失礼,反笑着,替铃兰也夹了一颗,说道:“吃吧。”
自己却不动一筷,反而捡着一碗粥喝了起来。与砂锅上煨着的不同,只有粳米不见肉粒。
芍药两人咬得一口鲜香,外脆里嫩,险些把舌头也香化了。她们为保持体态,吃食甚少用油烹,又不用饮酒,实在快哉,倒来不及在意乔知愿如何了。等过了早膳,才猛然想起,她娘亲刚去,仍在热孝,早膳上餐桌种种竟是专门为她们备下的,一时说不清个中滋味。
早膳后,铃兰要给房间做个扫除,说是辞旧迎新,一扫前尘。芍药自顾自地梳好了妆,竟然无事可做,便嚷着要和她一起上街去逛逛。
乔知愿拿着前一晚写好的名录,一家家采买,永丰街的铁匠处打上几把菜刀,木匠那儿订上十几套桌椅,刘罗锅儿赔了好些鱼苗,乔知愿犹豫着,不知是买了小鱼打个池塘,边用边捞好,还是日日订购得好。
她东家买了这个,又去西家买那个。手上一时拿不住许多,便把一同前来的芍药充作劳力,可怜芍药新挽的发髻、新换的绣衣蹭得歪歪扭扭,平素妩媚生风的女子正一手拎着鸡笼,一手拎着鸭笼,气得要哭。
乔知愿觉得抱歉,又实在忍不住好笑。憋得一张脸通红,偏过了头去。
芍药哼得一声,“你就笑吧。气跑了我,看谁还和你出来。”
“是是是”,乔知愿忍笑哄道,“芍药姑娘人美心善。”
两人正闹着,忽听得前面吵嚷了起来。乔知愿脚步一顿,闻声就想去看。芍药伸手拦了她一把,“别凑热闹,小心沾上一身腥。”
乔知愿却丝毫不迟疑,说道:“许是有人需要帮助。”
一个合格的白月光就是在别人危难之时勇于献身。
她看似沉静,实则内心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