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的绳索断掉,兰姨的尸体便摔在地上。
无人给反贼收尸,盛军便把兰姨的尸首丢在乱葬岗,她一路跟过去,在断尸残骸中把兰姨刨出来,尸体破碎不堪,她便以针线一点一点把兰姨缝起来,待勉强能看出人形的模样,才把兰姨小心翼翼安葬。
在安葬兰姨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懊悔,如果兰姨不曾把木板压得那么实,如果她从杨成周手里救出兰姨,如果她知道济宁县守备不严,如果她与兰姨藏身在济宁县,那么一切是否完全不同?
兰姨不会惨死在杨成周刀下,她也不会颠沛流离死无葬身之地,只要找到阿父与阿娘,只要熬到他们登基为帝后,那么这泼天富贵便能落在她与兰姨身上,而不是阿父阿娘坐拥天下,她们成为乱世鬼。
“一个法子用一次是出其不意,用两次便是蠢不可及。”
兰月并不赞同相蕴和的提议,“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法子我们已经用了一次,若再用第二次,便是自投罗网。”
相蕴和童言无忌,“可是,杨成周有这么聪明吗?”
“......”
还真没有。
这个蠢东西一门心思搞死石都,根本不会去想她们究竟会往哪走。
至于杨成周的姑父严信,虽比杨成周有点脑子,但也不会多到哪去,没了石都这个为数不多有脑子的人,他就是无头的苍蝇,连抓她们都不知道从哪入手。
朝中重要官职皆被世家大族所把持,可一旦秩序重建,天下改写,他们的贫瘠到令人发指的才干便会大白于天下,让庶人们再一次痛心疾首感慨——原来欺压他们数百年的高官权贵竟是这种货色。
兰月当机立断,“听你的,咱们去济宁。”
伤药已经用完了,干粮也要补充点,石都抓捕她们的政策是小道把守得格外严密,去小地方买伤药反而不安全,倒不如去济宁碰碰运气。
去济宁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济宁是盛军在陈州的大本营,更是整个陈州消息最灵通的地方,相豫章新败,二娘下落不明,兴许到了济宁城,还能打听到二娘的消息。
兰月不再犹豫,带着相蕴和去往济宁城。
在去往济宁城的路上经过一段山路——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命财!”
扛着刀的劫匪领着四五个兄弟守在路口,专门对落单的行人下手。
兰月与相蕴和对视一眼,随后目光在劫匪身上打转。
恩,四五人里有个瘦高个,身形与兰月颇为相似,再看看腰间,还带着出入城的路引。
——这劫匪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你们、你们别杀我们,我们有钱的。”
相蕴和眨着眼睛,怯生生地说着话。
熟悉的梅开二度。
兰月心领神会。
趁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全被相蕴和手里的钱袋吸引,她飞来一剑直取劫匪项上人头。
只有四五人的劫匪没什么战斗力,兰月撑着精神将人料理,但到底身受重伤,力气不足,最后一人提刀向她砍来。
长剑即将落在她身上之际,那人的动作停止了,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
一柄锋利的匕首自他腰间透出,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匕首往下流,匕首的主人担心他死不了,甚至还在他体/内转着匕首,只是力气不太大,转得分外艰难。
劫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方才病弱娇怯的小姑娘竟然比眼前的女人杀人更不眨眼!
这么锋利的匕首,说捅人就捅人,会武的女人都没她这么干脆!
劫匪难以置信。
不是,他知道能在乱世里活下来的人多少有点看家本事,但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出手这么毒辣是不是过分了点?他们山寨的女娃娃也没这么狠厉啊!
劫匪轰然倒地。
劫匪死不瞑目。
相蕴和从尸体上抽出匕首,反手握匕首,在他衣服上将血迹擦干,擦干血迹之后,轻车熟路把匕首放回贴身容易取的位置。
“兰姨,你没事吧?”
做完这一切的小姑娘从尸体上跳下来,笑眼弯弯看向兰月。
兰月脸色有一瞬的扭曲。
呃,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没有事吧,就是觉得这么软糯可爱的小姑娘杀人这般痛快这么毫不犹豫,心里多少有些膈应。当然,不是膈应小姑娘,而是膈应自己——都是她无用,看把孩子都逼得杀人不扎眼了!
她还是个孩子啊!
却已经能熟练杀人毁尸灭迹了!
该死的乱世!
兰月心疼得无以复加。
伸手揉揉小姑娘的发,直夸小姑娘干得漂亮。
兰月没时间矫情多心,扶着相蕴和的手在靠着树干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