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打在撑开的透明塑胶伞上,白羽鸽从伞檐飞掠而过,走过峻拔的钟楼,穿过高高低低的尖塔纤顶。
北川将骨柄一旋,雨珠便向四方溅射,伞檐转成一圈飞檐,雨点喷溅在朝日奈光的脸上,伞的遮围太小,嬉笑打闹,挤挤嚷嚷间,雨逐渐打湿了他们的衣肩和裤脚。
街边唱机上回放着舒伯特的梦,舒曼的梦,绞人神魂的一段段提琴旋律。
沿着风车堤向南,逆着泰晤士河的东流,他们手牵手在雨中恣肆狂奔,把年轻的发肌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舔尝凉凉甜甜的雨水。
雨中相吻的恋人,像置身于黑白片一样,产生一种烟雨朦胧的美。
摩踵相接,古老又时新的伦敦,她曾与美和在此相遇相爱,如今时过境迁,她再一次落入”她“的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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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红的双层巴士迎面驶过,他们十指相握,缓步步过一栋又一栋十六世纪的红砖建筑,路过报摊,红圈蓝杠的地下车标志,一片片嫩青色的草坪,一路相伴走着。
在这无亲无故的孤独城市,无人知晓他们背德的关系。
光倚靠在一排黑漆的铁栅长栏上,转头深深凝视着北川,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巍然发问:”你喜欢我什么?“
”你……..”
长久的沉默,令他愈发不安,光依然强自镇定地笑着,“这么多兄弟为什么独独是我呢?”
”抱歉,你和美和很像。“
她珍重地轻捋着他红棕的卷发,眼瞳穿过他,深陷思念的涡旋中。
光脸上的笑容终是皲裂了一丝裂缝,笑中渗出濑出凄凄的悲苦。
他勉力移开目光,望向游河的白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压下喉头升起的哭意,哑声问道:“婚礼还是照旧举行,对吧?”
她温柔地揩去他脸侧无声落下的泪。
”是的,只要你知道真相,还愿意。我从不在意无关人士的编排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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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迥蓝,云影轻轻,一场草场的婚礼,白色帐篷一簇簇撘在绿色草坪上,婚宴场地布置以自然森系为主,丝带气球,彩泡,烛台。精美的四角花亭,喷泉,红花楹、淡粉淡蓝纷纷杂杂的绣球花坛。
宴请的乐师在弓毛上使劲擦上松香,好让琴弦发声更响亮些,他站于沙幔背景前,夹着琴颈系缎带的小提琴沿着舞台边走边拉。乐队合奏着欢愉的浪漫小调,凤凰木的细叶在空中飘散。
入口是一个半月形拱门,两排用灯,薰衣草,勿望我,满天星编织的花环立柱。
右京目光一直紧随着她,寸步不移。他就这样站在入口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久久才决绝地转身离开,那身影就如暗中伏击的猎豹,诡密难言。
女主角的婚纱镶钉着粒粒细珠,真丝织锦缎面的婚裙,珍珠般光泽柔和,又因生丝织就,厚缎筋骨挺括,架立起裙形。裙尾以层叠式蕾丝渐层展开,裙摆上的银色水晶钉珠缀出雅致的圆弧曲线。端庄而高雅。
画商携眷出席,全家上下躬逢其盛,这时前来向北川恭贺道:“您今天美极了,比您一鸣惊人的处女作更要惊艳绝伦。”
“过奖了,鄙人仅占人间一味愚。”
北川侑风,她崇高的地位与显赫的家纹,让母子成婚的闲言碎语难以大行其道,只能苔藓一般寻隐蔽处潜滋暗长。
朝日奈光将长发扎束起,身着藏蓝色隐金丝西服,风彩翩然。宾客们少不了打趣起哄新郎,面对接二连三抛来的俏皮话,恭维话,讥诮,双关语和粗俗的调笑,光都游刃有余地应对,笑谈风声,他早已能独当一面。
婚宴的桌卡为对名入座式,洋桔梗束拢于玻璃瓶中,摆饰于香槟色的桌布上,桔梗的花瓣有微微的褶皱感,花色清新淡雅。
朝日奈要落坐于亲属席桌,手上还捏着那封以木兰花缀饰婚宴请帖,帖上这对新人的名字。
疯狂的嫉妒与滔天的恨意不甘吞没了他,心腔燃爆炸裂,射溅的星火灼痛了他的眼,他越攥越紧,甲片戳插开一个个破洞,撕扯,抓陷得潮乱,木兰的花瓣被压碾出粘稠的花汁来。
长而宽阔红地毯,新娘的裙尾恣意拖曳在红地毯上,作为花童的小弥跟在身后抱起长长的裙尾。新娘捧着一束明丽的蝴蝶兰,开花仿似蹁跹的蝶翼。而地毯两旁皆是明红的卡罗拉月季,淡白莲座状的百合花。她挽着新郎的胳膊,笑容明媚。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
要将花抛掷在桌底,扁烂的花瓣伶仃地蜷缩在板硬的鞋底下,他用死劲狠厉地磋磨着薄软的花瓣,再抬脚,瓣片盖上脏黑的鞋印,枯竭地粘于地板,饱经催折。
朝日奈要明白,木兰花的花语是对爱情的执着,始终如一。
他只知道,他绝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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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宴中,玛德琳和萨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