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沧渊的墓被放置在警察公墓里。
贺灵泽长久地站在兄长的墓碑前，一遍又一遍用视线描摹着对方穿着警服意气风发的模样。
墓碑底下其实什么都没有，季沧渊最后被泄愤般的剧烈爆炸吞噬，什么都没有留下。
小时候，老哥被她缠着来到算命先生摊前。
算命先生说她的名字刚刚好，温柔又坚强，未来一定能够逢凶化吉，但老哥的名字取得太大了，一般人压不住。
老哥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付了钱之后把气鼓鼓的她从摊边拉走，买了两条巧克力才把她哄好。
现在想想，也许那位算命先生有点真本事在身上。
差一步可能都没有办法复活的她，与归来后反而阴阳对调的老哥。
一张黑白的照片，一块冰冷的墓碑，中间相隔着他们的十年。
那是千山万水的近，和近在咫尺的远。
贺灵泽将手中的水仙百合放在地上，伸手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
她轻轻地哼起歌，就像是小时候老哥摸着她的脑袋那样：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哥哥，睡吧，睡吧，小灵喜欢你……”
“你永远是小灵的哥哥，睡吧，睡吧，最爱的哥哥……”
半晌，她直起身子环顾四周。
这里是警察公墓。
她垂下眼帘静默片刻，转过身看向南方，后者正眼神柔和地望着不远处的一排墓碑。
————
街边的二层小建筑里增添了几分热闹。
奶奶将各种各样的菜色堆在桌上，爷爷从自己小卖部里拎了一瓶饮料回来。
略带浑浊的眼睛上上下下、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贺灵泽，奶奶抓着她的手臂，低声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的乖孙女……”
堆着杂物的大堂、修补胶粘合的老式冰箱、褪色的防苍蝇罩、奶奶家黏糊糊的桌垫、呼啦作响的大风扇……
“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脸都尖了。”奶奶心疼地比划着她的手腕，一边往她碗里塞东西，“来，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毛豆子，等会吃完饭去爷爷店里拿两根巧克力，冰箱里还有新进货的冷饮……”
贺灵泽连忙说道：“够了够了，奶奶，我碗里的还没吃完呢。”
她现在和死前的状态一模一样，哪有什么脸变瘦了？每次回家奶奶都这么说，然后给她碗里塞上高高一层的菜。
爷爷扒拉了两口饭，出声道：“灵泽，沧渊那孩子……”
“贺景行！”奶奶厉声喝止了他，后者无奈地闭上嘴。
贺灵泽摇了摇头：“没关系，奶奶，我都知道。”
奶奶沉默地往爷爷饭碗里塞了两大只肉丸，似乎是想要堵住他的嘴，随后叹了口气：“我知道知白他们只是运气不好，但平时就是忍不住迁怒沧渊那孩子，还好他脾气好不跟我们计较，现在……唉……”
爷爷奶奶对于季沧渊到来后儿子儿媳忽然遇难一事耿耿于怀，有时会迁怒他，而贺灵泽经常帮着他说话，让老夫妻两人好一顿气。
季沧渊是贺灵泽的表哥，属于外公外婆那一系，与他们并不亲，尤其是外公外婆都去世、舅舅舅妈也遇难后，只能暂时投靠他们一家，后来她父母也遇难去世，剩下的亲人就只有她一个了。
对于她，季沧渊向来是有求必应，似乎要把所有的愧疚和爱都补偿到她身上，也从不在意爷爷奶奶如何评价自己。
贺灵泽戳了戳饭碗里的炒蛋：“……都已经过去了。”
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整个家里有关季沧渊的痕迹，就只剩下了一枚黑欧泊、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以及她的回忆。
多么干净的卧底啊。
————
“所以老哥那天要我修复的是什么资料？”
“一份名单，一份药品购买者的名单。”
后来，季沧渊重新深入团伙之中，用生命换来了这份至关重要的名单。
明明只要她还活着，明明只要她将名单修复……
“这不是你的错，灵泽。”南方抓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道。
贺灵泽笑了笑：“我明白。”
她只是突然有点痛恨自己的“幸运”，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开，她却能完好无损地回到这里，连身上的触手和反物质也一并解决。
一切的幸运都落在了她身上，却也只落在了她身上。
————
贺灵泽失踪了一年，学业也比同级生落下了一年，但她只用了一个学期就修完上一年的学分，跟上了同学们的进度。
“厉害啊，不愧是灵灵！”朋友如此打趣着她。
贺灵泽失笑：“还这么叫我？忘了上次叫我「灵灵」的时候被一堆安室透粉丝盯上的场景了？”
“叫全名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