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道路都不存在的黑腔中,想要抵达彼岸的人,正靠自己制造着崭新的通路。
“‘不要相信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回忆起绝对无法忘怀的往事,歌代祈缓缓道出感叹,“真不可思议。”
这个评价针对的是那句话本身,还是说出那句话的那个人?抑或针对的其实是从那之后,做出了各种各样必定会被瀞灵廷问罪之事——比如现在正在进行的跨越黑腔擅自前往虚圈——的自己?
歌代没有再说下去。
不知道是出于对蓝染的忠诚还是另有原因而询问了她的东仙,是感到满足了吗?他也没有再追问。
所有的感想似乎都消融于寂静中,直到越来越近的光线点亮了深绿的眼睛,歌代向前踏过出口,“到了。”
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漠,孤零零悬挂于夜空的三日月,不管来多少次,映入眼帘的始终是一成不变的荒凉景色。
“东仙队长果然很可靠,能够直接打开黑腔我们以后来虚圈就更方便了。”面对身穿队长羽织的死神,歌代赞美着的却是对方那决不属于死神的能力,恍若不觉其中的反差,她顺手收好了刚刚以防万一而拿出的设备。
在歌代整理完衣袖,正准备戴上斗篷的兜帽时,东仙向她点了点头,“接下来拜托你了。”和休假中因此一脸悠闲的歌代不同,东仙最近似乎相当忙碌,此次试验也是特意抽空才得以完成,明天还需要继续处理队务的九番队队长看来并无留在虚圈收集素材的意向。
他转身离开,随之而来的呼唤却止住了他的脚步,“东仙队长,”尽管无法看见歌代的表情,他仍然感受到了她的郑重,“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作为刚才的问题的交换。”
没有拒绝的理由。
得到应允后,歌代连一秒都未曾犹豫,“同样的问题,市丸回答了什么?”
被询问的人因这意料之外的疑问而诧异,陷入了数秒的沉默,是在琢磨歌代的用意吗?还是在回想市丸银的答案呢?不过数秒的沉默竟如此漫长。
「你为什么会跟随蓝染大人?」
——不久之前,他投向她的问题;很久以前,他指向自己内心的问题;此刻并不在场的另一名同伴,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因为很有趣。”东仙不再注视歌代,而是面向广阔的沙海,“如果我真的去问他了,大概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吧。”
起伏的沙面上,除了零散地立着的几棵石英状枝丫外,别无他物。
“但是我没有问过他,”东仙语气笃定,“我认为,如果对象是他的话,根本就没有询问的必要。”
是因为早已知晓真实的理由吗?银发死神笑眯眯的脸孔不由自主地浮现眼前,歌代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知晓的恐怕是那个人不会轻易袒露真心的本性吧。
仅仅作为交换的话,东仙的回答已然足够,但他的话语却仍在延续,“若是沉浸于表面言辞而忽视了本质的行动,必会招致意想不到的恶果。”
仿佛超越了现在所谈论的话题,东仙的话语中蕴含着深刻的领悟,歌代侧了侧头,“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白色羽织的下摆划出了小小的弧度,无法窥见神色的九番队队长低语道,“这是我对自己的告诫。”
*
尽管身穿的是普通便服,而非能表明阵营的死霸装,歌代仍谨慎地裹好了遮掩容貌的斗篷——尽管迟早得舍弃“死神”这一身份,但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她不能做出有违职责的事情,至少明面上不能。
自真央灵术院时期起即被告知,唯有斩魄刀能够洗清虚的罪孽,斩杀它即是拯救它;与此同时被告知的还有“平衡”两字,必须平衡三界的魂魄量,否则世界就会被瓦解。
所以,瀞灵廷从未花费心思探索去往虚圈的道路,亦不会勉力研究将虚消灭殆尽/全数拯救的方法,即使虚是邪恶堕落的灵魂,这一整体却暂且还被这个世界需要着。
与之相反的则是,为了替死去之人复仇,为了保护想保护之人而射出弓箭的灭却师,即使怀抱着任谁都能理解的感情和理由,他们所拥有的将虚灭却,使其化为灵子的灭却之力,却妨碍了三界平衡,因此不被需要。
剑光扬起,血花洒落。
教科书上讲述的,机密资料中记载的,耳闻目睹的,亲手造就的,那连锁的牺牲,那不停滴落的鲜血,属于被杀掉的灭却师,被杀掉的整,被杀掉的虚,被杀掉的死神;属于过去,属于现在。
而她唯独不想,它仍然属于未来。
“作为素材而言,应该还及格吧。”歌代从倒地的虚上收回手,投下了怅然的一瞥。而那被割除了魂魄的灵体却以异乎寻常的速度消散了,仿佛不愿再承受敌人的目光,不愿在死后仍被她持续利用。
真奇妙,为了“救赎”,人们要做的竟往往是“毁灭”。
没有星星的夜幕,洒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