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料到蓝染会再一次提起当时的情景,歌代略带犹豫,挤出了一句话,“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或许这是错的,或许不这么想反而更轻松。
数位护廷十三队的队士从岔路口走出,意外遇见队长的他们马上停下脚步,语带热切地向蓝染问好,得到了蓝染附带微笑的点头回应。这熟悉的、一路上已发生过好几次的景象丝毫没有打断原先的交谈。
“不成熟的想法往往比完善的设想更有讨论的价值。”
蓝染笃定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间,让歌代再一次置身于那个夕阳落下的傍晚,正是在那个将要返回尸魂界的时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无论是谁——”
本该在那时说出的话语,颤抖着晕开在此时的空气中,彰显着声音的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意识这一点后,她抿了抿唇,然后再次开口。
“无论是谁,如果决意要复仇,他踏出的第一步都应该是隐藏身份。因为只要这一步做到位,就等于他同时隐藏了自己的目的。隐姓埋名是基础中的基础,变换形貌则是进阶的操作……
“然而,东海林(Toukairin)却只改变了姓氏的读法。东海林(Shouji)……这种伪装手法,难道不是非常简陋吗?通过相同的汉字联想到另一种可能,这样的风险或许微小,但确实存在着。
“制定了如此缜密的计划,并几乎完美地付诸行动的人,竟然容许可能导致他失败的风险暴露于人前?我只是很难相信这一点……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重新起一个与从前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姓氏和名字。
“而事实上,我正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一点,才能够锁定东海林的身份和动机。”
即使一开始的述说带了几分踌躇,现在那份踌躇也已然消失。虽然曾想用“想法不成熟”作为搪塞的借口,但越来越流畅的话语只证明了她早已把这个想法琢磨过千百遍的事实,从察觉到某个可能性的那一刻起——
“用这种简单手段遮掩身份的东海林,究竟是在一心一意地准备着复仇,还是……其实是故意留下破绽,期望有人借此识破身份,从而在他实施计划前阻止他呢?”
隐藏于血腥残忍、令人毛骨悚然的罪恶之下的无人察觉的矛盾,在电光石火间被歌代抓住。
那一刻,自东海林眼中坠落的数滴眼泪,是摇曳不定的光束,在迷雾里若隐若现地指引着方向,越过雾气,她似乎看见了他的心。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原来如此。”蓝染若有所思,“真是相当惊人啊……”这个评价针对的是歌代提出的令人惊异的推测,抑或是她本人,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虽然那时东海林马上就打断了你的话,但我认为,即使你当时真的询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得到答案哦。”
目光落在比前方更遥远之处,蓝染回想起他作为瀞灵廷的救援抵达现世时曾见到的景象——黑发的死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死去的同伴,空白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几乎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感情,几近成功地伪装出了不曾动摇的模样。
但是悲伤的确存在着——而蓝染比歌代、比东海林自己还要更早地洞见这一点,所以他当时的安慰和谅解也并不是,并不仅仅是笼络人心的客套话。
“因为东海林本人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蓝染说出了他的看法,“或许他正是预感到了你会这样问,才刻意阻止了你。”
为了从执着追问的你面前逃开,为了从自己逐渐显露的真心面前逃开。
“你这番精彩的推论,以及东海林可能作出的回答,一定会给予大家十分深刻的启发。”蓝染的语气中明明流露出了惋惜之意,但是接下来他却编织出了截然相反的话语,“你未能说出口,真是太好了。”
“你好像……很困惑呢。”
注视着因他的话而眉头紧锁的少女,蓝染耐心地引导着,“正如与事件无关之人不需要知道真相一样,被卷入其中的大部分人也没有知晓犯人的内心世界的必要哦。”
“如果连身为受害者的你都会感到困惑,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想要理解他……那么,其他人又会怎样呢?”
没有被他伤害过、自以为能够站在公正客观的立场上看待这件事的人,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虽然已经不可能被他伤害、却有可能会被与他相似的人伤害,处于这种位置上的人,又会酝酿出何种情感?
“思考一下吧,这就是中央四十六室一直以来都坚决地封锁信息的理由……”
不止是因为“护廷十三队是个高尚的组织”。
歌代陷入了深思。尽管事发之后她总是把心思放在探究事件中心者身上,但其他人的状况她也看在眼里,其中她最熟悉的当然是共同经历了危险,如今还一起养伤的同学,虽然伤势各有轻重,但是庆幸的是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被四番队接手后都在往治愈的方向发展。
然而被破坏的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