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液体飞溅而出,洒落在积雪的路面上,绽放成一朵朵艳丽的血花,雪后清冽的空气被浓烈的血腥味所取代,弥漫在四周,路旁的建筑物上到处都留有激战的痕迹,碎石在裂缝中摇摇欲坠。
手中的斩魄刀已经无力再握紧,唯一庆幸的是,它确切地刺入了虚的头中。穿着死霸装的纤细身影倒在地上,最后映入长泽眼眸的只有湛蓝的天空。
蓝得忧郁,蓝得仿佛被泪水浸染过的天空。
她倒下时的动静或许震落了墙上的碎石。小小的碎石跌入松软的白雪中,无声无息,正如此刻静静逝去的生命。
片刻后,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数道身影出现在断壁残垣上,或蓝或红的真央灵术院校服宣示了他们的身份——经由祈等人一番仔细寻找和救助后得以重新集结起来的部分学生。而在此处等待他们的,只有战斗过后的残景。
眼前失去了生机的长泽前辈,和忍成、原田前辈以及很多其他同学的面容重叠了起来,美绪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但想起祈说过的话,她又握紧拳头强自忍耐着,“我们快点去下一个地方吧!去救其他人。”
他们之所以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为躲避虚群而散落各地的人们,全赖“掴趾追雀”——第五十八番号的缚道,是在东西南北铺上搜查网,借以捕捉目标所在地的招式。借助搜查网不断以坐标的形式呈现目标位置的特性,祈迅速掌握了大部分同学们的方位。
不过,即使依靠掴趾追雀这样优秀的缚道,他们的营救也说不上顺利,因为掴趾追雀亦有缺点——它并不能显示目标灵压的强弱,所以,这样的事也是会发生的啊——明明使用这招时还活着,赶过来后却发现对方已经死去。长泽前辈不是第一个,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为了减少这种事态的发生,为了救下更多的人,提高效率是必要的。所以,摒弃了所有私人情感上的考虑,祈只按照距离的远近规划了最高效的行进路线,不存在谁比谁的性命更宝贵、更需要优先拯救;所以,一旦确认目标死亡,就应该马上离开此处并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不要留恋已死之人,因为还有活着的人在等待救援。
这是祈事先提出、大家一致同意并决定遵守的原则。然而,每一次看见倒在地上的熟悉脸孔时,总有人情绪失控、不管不顾。在同伴们的尸体面前,早已下定的决心也好,告诫自己顾全大局的理性也好,宛如被命运碾碎的沙子一般,通通都化作了齑粉。
在疲于奔命、心神全为自保所占据时,没有机会流露出来的悲伤和愤怒喷薄而出,扭曲了面容,像是濒临崩溃,又像是大梦初醒,唯有降临于眼前的死亡,不可动摇。
激烈的情感交织着,心绪狂乱之际,破绽顿时遍布全身。温热湿润的猩红血液溅上脸颊,挡在毫无防备的他和来势汹汹的虚之间的是一直保持着警惕的同伴,否则,他就会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死去吧,道谢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劈头盖脸地怒吼了——
“适可而止吧!想要哭的人不只是你啊!”
“如果因为你的缘故再让其他人受伤,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只不过是被同伴救助了,敌人又没有被尽数歼灭,危机根本没有解除,为什么他却安心开始天真地放任自己的感情,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自私地把防卫和战斗的重担全部压在其他人肩上呢?
抬眼望去,性格向来温和的佐久间毫不留情地斥责了他,眼睛红肿的美绪皱着眉头放出了狠话,荻堂干练地替刚刚负伤的同伴包扎着伤口,争分夺秒的赶路中已经没有使用回道的闲暇,乱菊沉着脸维持着警戒,左手紧紧攥着什么从未放松,祈在确认了同伴的死亡、又旋即击败了隐藏在角落伺机袭击的虚后,只是稍作调整便马上向众人扬起了安抚的微笑,示意继续前进,仿佛他们见证了的接二连三的死亡并没有给她造成任何打击……
怎么可能呢。
这样的笑容与以往相比明明逊色了不少。
原来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这种痛苦的领悟如果来得更早就好了,把他耽误的时间节省下来,这样的话,原本说不定能够赶得上的,赶得上救下为了替学生争取生机而一直坚持着独自战斗的长泽前辈。
意识到自己的意气用事可能引起的恶果和好好遵守先前定下的原则可能达成的目标,他心中的懊恼和后悔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
*
长泽前辈的灵压已然消失,身上有好几处足以致命的伤势,根本不需要特意确认,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她已无法被拯救。
应该即刻离开才是。
在脑海中得出“以长泽前辈的实力自保不成问题,她是为了救我们才会牺牲的”结论之前,在悲恸再次发酵起来之前,应该即刻离开才是。
任由伤感和恐惧俘获内心的话就会裹足不前甚至自我毁灭。所以,祈没有选择躲藏在暗处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救援,而是给予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