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日落很美。
雪白角峰的山巅还环绕着晚霞,月亮已经在天际另一端露出了弯尖。市集早早搭好,商人们早已得知除布斯巴顿外,这学期还将迎来德姆斯特朗与霍格沃茨的学生,横幅和标签都是三国语言(非常贴心,但交流起来全都原形毕露)。
稍远的地方有长桌供学生歇息。不知品种、形似水母的神奇动物散发荧光在半空漫游穿梭,飘逸的触手像女神的裙摆。草地上全是巫师,闲逛的、跳舞的、听音乐的、聊天的、恋爱的。
玛丽戈德手里拿着一块腌鳀鱼披萨,免费的。这已经是第四回了。在这之前她还收到了一颗西红柿、两颗雪芭(菠萝罗勒那球非常好吃)和火腿华夫饼。以至于逛了快一刻钟,她一枚硬币都没花出去。
今夜她是一个人来的。可能是几日前的那场斗殴让她对男孩这个物种暂时心生厌烦,也可能是近日与埃墨拉、莉莉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总之,此刻脚下的草地很松软,头顶星星闪烁明亮,独处的空气令她心情舒畅。
她将第一笔消费花在了占卜上。摊主是一位皮肤黝黑、眼神深邃的卷发女人。难得的是,她会英语,说得还很流利(玛丽戈德原以为她是罗姆人,但没想到对方竟来自墨西哥)。
她的占卜工具是一副图案独特的扑克牌。她手指短粗,有些肉感,扑克牌却像牵了线似的被她遥控在十指间玩转。
洗好牌,女人的家养小精灵献上点燃的烟枪。一阵吞云吐雾后,她开口,嗓音沙哑地说,“那么,需要我替梅林给予你什么指引?恋爱、成绩,还是其他?”
吃完披萨,玛丽戈德掸掉手指沾上的面粉,突然改变主意,“算了。”
她按照立牌上的价格数钱。原本她是打算问这次争霸赛,例如埃墨拉会夺冠吗、会遇见生命危险吗——可随即,她发现这个行为很无趣。
抛开占卜的准确性,知晓未来的进程就像看悬疑小说先翻阅最后一页。或许会有人中意这种剧透式的阅读方式,但她并不喜欢。
她当然希望能掌控自己的未来。但如果是建立在依靠占卜与预知的基础上,那比起尘埃落定,她选择未知与不确定。
一无所知的世界,走下去才有惊喜。
“祝你有个美好夜晚。”
将钱币放置桌上,她转身。离开前,突然被抓住!
“要小心——”女人捉住她的手,毫无预兆地站起来,脸凑到离她鼻尖只差三指的距离。呛人的烟草与香料气味扑面而来,仿若一场巨大的迷雾笼罩了她俩。硕大的宝石戒指硌着玛丽戈德的手背,提醒她这一切并非幻觉,“小心,黑狗!”
“是不详(Grim)还是守护神(Watchdog)全在一念之间……慷慨的小姐,记住我的忠告。”
说完,她缓缓松开手,在家养小精灵的搀扶下回到座垫上继续诡秘莫测地吞云吐雾,等待下一位客人。
这出意料之外的间奏曲并未影响玛丽戈德的心情。要知道巫师大多都古怪疯癫,而她听到过的糟糕预言更是数不胜数——例如格莱德曾讲起过,在他幼时去瑞典旅游,一位了不起的占卜大师就预言过他的人生将在十七岁那年结束。
可结果呢,他的宝贝女儿都快十七岁了。
玛丽戈德从一家里昂而来的肉派店买了一份肉冻和肉肠的拼盘,还买了两个会唱晚安曲的碎花布偶兔和布偶熊,内里填充的是薰衣草。她打算自己留一个,另一个寄给琼安。
在售卖美发产品的摊位上,她遇见了莉莉和另外几个格兰芬多女孩。与她们分享了肉冻拼盘,还吃了炖牛尾三明治。约定八点一起去看马戏表演,就在前方不远的针叶林里——黑秃秃的枝桠间,红黄相间的帐篷外已有演员开始预热:带着月痴兽表演合唱的、邀请往来学生玩飞镖的、进入五彩斑斓的泡泡中体验上下飘浮的……
繁星点点,玛丽戈德打算再独自逛一会儿。她发现一家酒铺(她很疑惑为什么布斯巴顿可以售卖葡萄酒,他们真的到了可以饮酒的年龄吗)。摊主是一位胖女士,正忙碌在五口坩埚前。
帮忙的两个女孩是对双胞胎,可能是她的女儿或侄女。模样都很漂亮,嗓音也很动听,美中不足的是讲的英文很蹩脚(玛丽戈德只听懂了甜、喜欢)。
其中一人见她停留,热情地递来一小杯闻起来很香、热的、明显是酒的液体。
低温的夜,温暖的热饮很难让人拒绝(大约这也是他们客人多生意好的原因)。
橙子、苹果搭配香辛料混合红酒一起熬煮,再入口没有单宁味,甚至没有多少酒精,只留馥郁香气在口腔内翻涌。
“真是美妙的味道。”她问,“这是什么,酒吗?”
她不知道对方听没听懂,反正她是没听懂对方现在在说什么。她比划出暂停的手势。
“卡里克小姐不需要骑士,但我想,她或许需要一位翻译?”
身后吹袭的风停歇了,是有人挡住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