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转移到了竹楼的另一侧。
窗外有棵不大的榕树,枝叶纵横的影子在月影中微微有些摇摆,这才证明了屋内的一切并未静止。
地上跪着的两人神态如同虔诚无比的信徒,眼神和动作都带着祈祷的姿态,好似在做礼拜一样,庄重又正式。
“在我们过去在一起的岁月里,我只有一件事隐瞒了你,那就是我知道家里一直在做走私有关的买卖。”
“韩家从几十年前就一直在做这一行,家族中每一辈都有一个人要在缅国保证走私物来源和运输的顺利进行。到了我爸那一辈,是他的弟弟一直在缅国,我小叔是个挺狠的角色,我小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在这里呆了十几年,那时候韩家在缅国的势力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但是到了05年左右,国内开展的打击走私运动规模实在太大了,家里在缅国的所有基地都被人端了,运输线路也全线崩盘,连我小叔也不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骨头渣也没有剩下。缅国的线断了,没了来源,我爸也并没有很着急,因为他那个时候想,家里早就不缺钱了,不如趁北平发展势头好,彻底洗白,以后就彻底不做这一行了。”
“可你知道,崔希仁那个王八,他和韩植一直就想除掉我,爸爸把生意转移,影响了崔家的利益,他们马上就坐不住了。后来我听人说,他们根本不懂爸爸想要转行做正经买卖的意思。小叔死了,韩植怕爸爸让他来缅国,所以才会那么的迫不及待对我动手!他根本就不懂爸爸的苦心!爸爸想让韩家所有人都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再也不要和犯罪沾边!而他......却狭隘的以为自己是不受宠爱的那个,一定会被派来缅国,他就是个懦夫!”
“因为我和你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他们怕直接动手,罗家肯定会不依不饶,所以就想了一个让我彻底万劫不复的办法,不但让我从人间消失,也让罗家对我彻底死心……”
“咱们在拉斯维加斯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监视着,他们买通了米国警察,让我的假死成为事实,而实际上,我却被他们弄来了缅国。”
“我爸被他们软禁了,他的权力彻底被架空,我妈也被他们关了起来,他们要我在缅国继续做我小叔做的事情,收拾韩家的残余势力,把从前的地盘和运输线路重新建立起来。”
“如果我不听他们的,他们就立刻杀了我妈。我反抗过一次,他们立刻就把我妈的腿打断了!你知道崔希仁有多变态吗?他逼着我看我妈被他......我不敢冒险了,我真的不敢……”
韩当抬手擦拭了一下泪水。
罗茉心下不忍,崔希仁竟然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
“我在缅国苦苦挣扎,真的是生不如死。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算替他们把任务完成。生意基本恢复了正常之后,我立刻就和他们说我不想干了,要他们放我和我妈我爸走。可是他们根本不想放我离开,或者说,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要我死在这,只是没有想到,我的命这么硬,竟然在这种地方活了下来……”
韩当靠在罗茉的身上低声道:“我知道碰不得……可我真的好疼。”
拉起她的手,轻轻搁在自己腰间的一处弯弯扭扭长达十几厘米的丑陋伤痕上道:“你知道被刀划破肚子时是什么感觉吗?看着自己的肠子掉出来,手里端着那些滑腻腻的东西,却还要继续跟人拼命......”
罗茉颤抖的手随着他的牵引着移到了他的胳膊上。
“子弹穿过肌肉、弹片扎伤骨头、筋断骨折,人所能承受的痛,我几乎尝遍了!我真的受够了那种无止境的疼痛!”
指尖缓缓停在他的唇上。
韩当轻轻咬了她一下,罗茉微微缩了一下手。
“真的好疼……我真的好怕那种疼……”
“我永远不想再体会那些疼痛的感觉,我真的好怕……”
“有一次,我和我的手下们被人追杀,我受了伤,脑袋一直在流血,我也不知道是伤了哪里,只能不停的逃啊逃啊......实在逃不动了,我们就躺在一个山洞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疼的连哼都哼不出声。那洞里又臭又腥,说不定是被什么动物遗弃的,可我们就要在那种地方忍饥挨饿,等了整整三天三夜,对方以为我们死透了,我们才又得了命......”
“我那时想,这样如同禽兽一样的苟活人世,还不如干脆给自己个痛快,一枪下去,一了百了。”
韩当忽然捧住了罗茉的脸。
虽然嘴上说不在意脸受了伤,可罗茉还是无意识的把头发拨向了受伤的那一侧,这样能稍稍做些遮挡。
抬手拂开她的发丝,韩当侧过头,轻轻吻了吻那道红痕。
“可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就像我小叔那样,死在那种连禽兽都嫌弃的地方然后慢慢化成一摊烂泥!”
“我不甘心就这样输给韩植!更不甘心,永远都失去你……”
“何况,他们想要我死,我偏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不会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