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溪回眸间,对上一冷峻犀利眼神。
风儿席卷着几片海棠花簌簌落地,气氛凝重几分,冯知远放松的眉目又紧蹙起来,似有一股寒意袭来。
冯知远上下打量她一番,脸上现出一抹疑惑道:“你是哪里做事的?”
“回大人,下臣是御膳房……来取茶的。”
杨溪只觉小题大做,她只过来瞧了一眼,难不成还能把老缸看裂,把金鱼看死?虽并不知晓哪里做错了,她仍是恭敬行礼。
冯知远:“离这些鱼远点,出了差错你担待不起。”
“是。”
她嘴上应着,心里却一万个不解,杨溪低头边走边思索,不由得加快了腿上的步子。
突感一阵温热袭上面颊,思绪被打断,她仰头,是迎面撞进素青便衣男子怀里。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江霁。
杨溪反应过来,忙向后退了几步,无意中瞥见他右手小拇指缺了半截,难怪素日江霁总是右手独戴一只黑手套。
江霁目光若针芒刺在她身上,每一秒都让她觉得万分不适。想起这是封建礼教吃人的时代,撞上的又是大魔头,她连忙跪下。
“下臣罪该万死,冲撞了江总管,还望江总管大人有大量,饶恕下臣。”她尽量强装镇定。
冯知远却是抢先道:“你这奴才先是惊扰金鱼,又是冲撞总管,如此莽撞不懂规矩,御膳房怎就招来你这样的蠢货?”
江霁仔细打量着眼前这瘦削单薄之人。
“御膳房?”江霁眉头一皱,若有所思,“你便是茶庄新送来的帮厨?可我怎觉得……你这副面孔,实在熟悉。”
杨溪跪在地上,尽量将头深埋,生怕让江霁发现些什么端倪。上次相见是她女扮男装,可今日她身着女装。
不过,在山洞里,他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
“抬起头来!”
“江总管让你抬起头,你聋了?还是耳朵不好使?”
杨溪内心紧张到极点,万一被他认出,她岂不是今后日子难过多了。心脏剧烈跳动下,她缓缓抬起头。
“那日供茶时,你可在场?”
杨溪心仿佛提到嗓子眼上,剧烈的紧张感使她不安。
“奴才不知江总管在说什么,供茶?奴婢自来御膳房之前从未进过宫门。”
“可我怎觉见过你?”
“想必是江总管见过的人太多,奴婢又生得副大众脸,一时混淆也是再正常不过。”
“大众脸?”江霁眉心剧烈颤动几下,脸上挂满疑惑,大众脸是什么脸?
“我说怎片刻便寻不到你了?来,这是御膳房要的茶叶。”郎中将茶塞到杨溪手中,“见过江总管,这是杨帮厨,来问茶叶的。”
此刻杨溪仍跪着,手中握着几盒茶叶,略显窘迫。
“起来吧!下次勿要这样莽撞,宫里不如外头,走路抬起头来直视前方!”
江霁说完这话便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不再给它任何眼色。
杨溪揉揉跪疼的膝盖,看来不能操之急躁,奴婢要有奴婢的样子,不然她几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
日头渐弱,转眼即至晡时。
“江总管,张少卿找您!”
江霁抬指将手中书又翻动一页,“唤他进来。”
张慎进门,对面前端着书细看之人道:“江总管,他还是不肯招出背后主使,纵被打的皮开肉绽,陈茂仍是未多言半句。”
书碰至桌面发出一阵声响,“酷刑用上了?”
“是,鞭笞,棍刑都用上了。”
“还不够,走,我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何时。”
昏暗阴湿的地牢内笼罩着层层血腥气,不时有几只老鼠穿梭其间,燃起的火把光将墨黑处打亮,一男子□□上身,满身血色,被鞭打的没了半分好皮肤,血顺着腰线滴答落至地面。
“说吧,谁指使你投毒的?”江霁看向陈茂,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投毒之事全是我一人所为,陈某敢作敢当,背后并无指使,既做了,就已料到一死,给个痛快杀了我。”陈茂声音里带着颤意,声音极轻似是用尽气力。
“来人,插针。”
江霁目光睥睨看向陈茂,字字缓慢,极其不悦。
“啊!”惨烈的叫声须臾传遍地牢,凡入耳者,皆无不被这声音悚起鸡皮疙瘩。
江霁是最懂人心的,他知道只有将人置于缓慢而又无望的痛苦中时,他才会崩破防线,银针以极其缓慢速度扎进他指缝中,比起鞭子、棍棒,这种痛苦更加持久磨人意志。
“你招还是不招。”
“要招什么?陈某……已无隐瞒。”
“泼盐水。”
张慎皱起眉来,他早知江霁心狠,却未料至如此地步,他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