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是大一新生。
任远忘记收回目光。
他看到女孩从商务车活泼跳下来,随后是一对中年夫妇,衣着打扮很贵气,应该是女孩的父母,老老实实替她拎双肩背。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个秘书打扮的男人,全套西装但是殷勤地从后备箱取下两只花里胡哨的大箱子,跟在一家三口身后。
“居然有学生大中午头来,”郭舒平也注意到门口阵仗颇大的一家子,站起身说:“好啦我先回去,你们慢慢吃。”
大家应和着拜拜,郭舒平在告别声里说:“别忘了发挥优势哈。”
又是一阵杂乱的笑。
女生一家已经来到校门口。
按规定学生家长是不可以入校的,但门卫查看了秘书的手机,居然真的放他们进来。
任远无意识出神,慢吞吞揣测为什么这家人是例外。
忽然苏长文用肩膀轻怼她:“别光看啊,去试试能不能招揽生意。”
“别胡说。”任远皱眉,不喜欢他的用词。
穿过学生通道会有短暂的视线盲区。
再次出现时,她走出拱形校门的阴影,九月的阳光热烈肆意洒下,她整个人被蒙上一层不真切的白色光晕。
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帐篷下师姐用宣传单当扇子扇风,瞥一眼随口说:“算了吧,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懂什么是诗。”
苏长文天生反骨:“进了学校都是学生,哪来的大小姐。”
师姐嘲笑苏长文的天真,苏长文认为师姐市侩,两个人一句呛一句,谁都说不服了谁。
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玻璃罩扣在任远脑袋上,替他挡住激烈的争执声。
世界短暂失聪,像一出默片,他是台下唯一的观众,注视着女生的母亲从手包里拿出一只漂亮的遮阳伞。
“不用了妈,过两天军训反正也要晒黑,”女生笑,“我提前适应一下。”
这个瞬间他又突兀地恢复了听力。
她的确是父母掌心的宝贝,但并不娇气,她母亲也尊重她的意愿,温和收起了伞。
女生的眼神自由地打量校园,某个瞬间任远确定他们对视了。
他快速别过头,放空几秒后又鬼使神差看回去,猝不及防撞上两弯笑眯眯的眼睛。
……
“你管他爸催什么呢!”苏长文不以为然,“她都还没决定要不要加入,你先撤了手,这下好了,一家人直接走掉,没戏了。”
师姐说:“不一定啊,大小姐走之前不是说她报完道再回来了解吗?”
苏长文呵呵笑:“我加微信的也说回宿舍通过。”
他俩总是这样,永远凑巧地持有相反观点,然后吵个不停。
下午五点,其他社团陆陆续续开始收摊,他们也沉默地收拾东西。
“你咋还不动?”苏长文问。
任远平静撒谎:“我一会儿有个快递要收,你们先走。”
“帐篷我们得还回去,记得拿易拉宝。”
他坐在沙滩椅上安静地等,既不确定究竟在等什么,也拿不准能不能等的来,直到背后终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啊,有点事耽误了。”
他回头,看到她哒哒哒跑来,百褶裙随着脚步的频率轻轻地摆,整个人欢脱像一只梅花鹿。
她发际线处有轻微薄汗,在夕阳余晖里反射着橙黄色的光,长驱直入钻进他心里。
也是那个瞬间,任远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等的究竟是什么。
*
曾经等到的,被他稀里糊涂丢弃,现在处心积虑想要捡起,却总是弄巧成拙。
“有时间吗?”任远看着她僵硬地喝咖啡。
陈潇潇垂着眼睛,沉默很久后才似乎说了一声:“有的。”
接下来几分钟她断了片,头脑一片混沌,等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卫鹏追到澜思大厦一层大厅。
“陈总,陈总,好几个部门等你开会。”他小心翼翼扫了一眼任远,脸上显而易见在打退堂鼓,职责却逼着他说不尽人情的话。
陈潇潇慢慢记起下午确实有很重要的会。
她瞬间清醒,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任远说:“去忙吧。”
他顿顿补充,“我等你一会儿。”
他低估了陈潇潇繁忙的程度,从三点一直到夜里八点,澜思大厦十二层还是灯火通明。
宋辉早就告辞了,留吴尚在这里等消息。
吴尚频频看表,委婉向郭舒平表达了不满。
郭舒平上去十来分钟,再下来时说:“陈总请你们回去,至于合作的事,她决定终止。”
所有人都惊了。
吴尚又怕又气:“可是合同都签了,难道澜思想毁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