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1 / 2)

桑戈草原冬天的寒风冷得像将士腰间不近人情的弯刀,一刀一刀剜得初来乍到的异乡人生疼。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都被厚得绝望的雪压在风沙之下,干燥到令人生咳的空气里透着寒气。银钩高悬,刺骨的寒光压制着狼群的悲嚎。

冬三九,夏三伏,开坛好酒敬老天。

安苓抱着一坛青稞酒侧身从后门出了营帐。

一身大婚时才穿的红衣、耳戴额吉婚时的东珠,安苓耀眼得像是雪地里燃起的篝火,热烈得刺眼。身为先可汗唯一的女儿,草原上最受宠的公主,她穿着的是额日楞家族的荣耀。

明天就是满仓节了,部落里最重要的节日,草原上的年,也是可汗为她选的大婚的日子。

可汗的帐前已经燃起了终夜不会灭的篝火。穿着从秋天第一只大雁向南飞时就开始制作的新年袍的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脸上是被青稞酒醺红的光,蒙语的歌谣飘飘荡荡,随风直去柳门西。

安苓一个人跪在帐后无人问津的雪地上,打开酒坛,恭谨地倒出一碗酒,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嘴里念着阿布教的长生咒,实打实磕了三个头。

“今年风沙大得吓人,牧民们都损失惨重。还望长生天,明年给个好天气,肥水肥草肥牛羊。”安苓小声念道。

随后把碗里的酒扬向空中,上好的青稞酒瞬间结成晶莹的霁花落回地上。

她提前完成了明天该在年祭上进行的祭天仪式。

把碗摔碎,安苓扯了条还带着羊膻味的破毡子裹上,掩去一身华光,小心翼翼地去往马场。

马场的看守下午就被安苓邀请去了篝火围,如今多半是已经醉得昏昏沉沉不知道睡在哪个帐子里了。

蹑手蹑脚,小心不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安苓轻轻一跃跳到稻草的垫子上。

额心一撮红毛的骏马好像知道今晚并不安宁,正在不安地来回踱步,鼻息不断喷出温热的气息。

拍拍马的脖颈表示安抚,安苓手脚麻利地解开缰绳,单手扶着马鞍跃身上马,一扬马鞭,向营外冲去。

一路走小路避开众人,安苓终于出了部落的营帐群。

站在远处回望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终究是不舍。

还能看到通明的火把,还能听到人民的欢笑,热气还未散尽的酒香也被北风送来。安苓眼中闪过泪光。

闭上眼平复情绪,再睁眼时安苓眼中是义无反顾的坚定。

“驾!”安苓再次挥起马鞭,一人一马向远处的月亮奔去。

“公主的马不见了!”“公主跑了!公主和那个汉人私奔了!”“快追啊!”“公主……”

好像还能听到身后的混乱和挽留,安苓却伏在马背上直面刺骨的寒风,不敢停留。

不知道跑了多久,同自己一起长大、阿布送给自己最后的生日礼物,蒙古马格桑也累得减了速,发出沉重的气息,每一次呼吸烫得都好像能融化面前已经没过小腿的积雪。

从怀里掏出还带着点热气的馕饼喂给格桑,安苓环顾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紧了紧缰绳让格桑不必着急,看到远处有一团黑影向自己跑来,安苓越来越谨慎。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喊道“阿苓!”安苓才放心下来,再次向前奔去。

驾着简易马车的男人虽然一身土里土气还有不少布丁的蒙古袍,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蒙古人,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儒雅气质定是被多年来的笔墨昆曲、《诗经》典籍熏染出来的,炯炯有神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更善良,白皙的皮肤还未被草原上烈日灼热的目光灼伤,倒是棱角分明的面庞很像是草原的鬼斧神工之作。

江远之自江南而来,一路颠沛身无分文,却带走了草原最美的格桑花。

安苓出逃就是为了和他这个江湖郎中私奔。

“阿苓,冻着了吧?快,你进去”,江远之一迎到安苓就把自己厚厚的狼皮氅解了下来给安苓裹上,把已经冻得鼻尖通红的安苓抱上了自己小小的马车。

大氅虽然看起来破旧,内里却极为干净,还带着淡淡的江南熏香的味道,残余着江远之的体温,给本就怕穿得太厚重不方便逃跑,又出来得急忘了披大氅的安苓带去一些温暖。

马车虽然小,里面却收拾得整洁舒适,许是怕安苓不舒服,江远之一层又一层叠了厚厚的被褥进去,还给安苓准备了小垫子和头枕颈枕。

见安苓没说话,江远之有些担心地关切道:“阿苓不舒服吗?来,喝点热水。吃点东西,明早我们就到边关了,等到旅店我们好好休息一下”。

江远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还是热乎的酥油茶和糍粑,递给马车里的安苓。把格桑也拴在马车上,江远之自己在外架着马车有条不紊地向着边关前去。

安苓接过食物,喝了口酥油茶,问道:“远之,我们之后要去哪里?”

“云游四方!”江远之语气轻快,“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甚为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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