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落日与临洋完全不一样,沈约信想。
“Oh,your wife makes me sad.”外国人神情惋惜地说,“Shen,your level of storytelling is terrible. You’re exactly in chronological order, and there’s no surprise .”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他望向窗外。
此次来美国纯粹是因为出差,他将乘坐今晚的航班回国。这外国人是沈氏药业在海外的一个重要客户,一来二去,他们也算是熟悉起来了。
太阳依旧红得非常高饱和度,亘古不变。看着它,沈约信想起了过去。
蒋威姝死后半年,警方逐渐找全了当初在“播种”中的人。上到县级领导,下到街边摊老板,因为贺闻琴的□□全方面覆盖。这些人无一受到处罚,唯有贺闻琴被判了五年的刑期。除去这一个心头大患,全市人民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老城区的自治权利已经被剥夺了。
决一死战当天,贺诚宁因前些天过度劳累而被独自留在荔织镇的房子中,因此得以保全自身。贺闻琴在受审时交代了他沈家人的真实身份,经警方周转,他被验证为沈临丘亲生妹妹的儿子,并在日后回归沈家。他虽不情愿抛弃有关贺震与贺闻琴的一切,却别无选择。如今贺诚宁与沈临丘的另一位侄子一同生活。
由于范岚择当初和范涉南计划杀死蒋东沅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四个知情人中贺闻琴入狱,蒋威姝与范涉南同归于尽,只剩一个他自己在外逍遥,便至今没有受到处罚。
范三此人,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一点感情都没有。他虽将蒋威姝定义为是好人,但又因为她蒋家人的身份,买好房子后迟迟不舍得拿她开刀;然而在他决定好要不要利用她之前,她就已经死于范涉南之手。既然他唯一觉得可能会对不起的人已经死去,他便不再需要考虑他做的事里有“人情”这个因素,因此可以毫无顾忌地针对蒋家。
蒋正桦在山光沉入低谷的时间里通过地下钱庄帮一个走私商把钱洗到国外,大赚了一笔佣金,才挽救了危在旦夕的蒋家和公司。此番成果虽然是他个人所为,但公司账户上的存款流动却吸引了范岚择的注意。他深入调查,发现了蒋正桦的犯罪交易,并检举了他。总经理之位被撤下后,此时的范岚择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新总经理。
至此,他不再需要为姓蒋的打工了。
蒋榭山于同年冬逝世,葬礼那天全员出席,所有蒋家人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共同的悲伤之中,试图流露出自己的真情。这是他们最后的团聚,因为从此蒋家分崩离析:蒋正桦一事使山光的价值一夜之间狂跌,蒋裕西掌管集团后奋力逆流而上,努力了多年才把它打理好。
年轻的孩子们的生活也在改变。商业街的所有权后来由蒋朔雪接手,这也是维持蒋裕西财政能力的重要条件;沈成渊就读于政法大学,毕业之后便离开了临洋;沈成雨则就读于临洋科技大学,走了和沈约信一样的路,如今在沈氏药业的人力资源部;沈遥恬选择报考北京的高校,临床医学专业,最近的消息是据说谈了一个本地的男朋友,两人是在医院实习时认识的。
沈约信依然是执行总裁,沈临丘也还是董事长。
看起来他们的生活非常有序,但冥冥之中好像又有什么变了。
是不是如果蒋威姝没死,他们的生活轨迹就不会是这样?沈约信躺在空荡荡的沈家,偶尔会想起自己过去莫名其妙的一段婚姻。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称得上对她有爱,他们之间的感情太沉重了。他以冷静自持,内里其实比表面敏感;而她相反,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的内心掩藏得很好,漂亮的脸庞配上舒展的笑容显得更加娇媚,但她的眼睛和那笑容非常违和,因为那里面映着漠然,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漠然。
那天他抬起手,食指划过她的眼睑,这一次她面上表情很宁静,不像平时眉头紧皱。然而,这也是最后的、唯一的一次。
她最终被葬在出生地,北京。六年间,他去扫过几次墓,每次去的时候都都不自觉地吸一支烟。他是极为自律的人,然而在面对蒋威姝那张风华正茂年轻美丽的照片时,总是生出一种虚无的感觉。
你度过了怎样的一生?
有一年雪下得很大,大到天地间都模糊不清。他在墓前站了一个小时,雪却丝毫没有停的迹象,大雪便将方碑掩埋……
掩埋。
沈约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上飞机就开始睡,他还可以把因倒时差而没睡好的觉补回来。他看这是一个很好的打算,决定先去买个快餐,在机场办一会儿公。
在他面前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屏幕,循环播放各种广告,不过不同颜色的光晃来晃去也没有打扰到他。待开始登机时,沈约信才收起电脑。他不经意地看了眼那块屏幕,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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