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簇簇落下,殷恪的小院子的石桌上,姜萤萤正俯首作画,时而停笔,凝眸沉思,用笔头勾起耳畔垂落的发丝。
距离她正式跟殷恪学画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年,如今她十一岁,隐约可见倾城之色,只是这鸡飞狗跳的性子全然不改,在世人的评价里实在算不得美人。
姜萤萤画完最后一笔,抬起酸痛的脖颈,天空这时才大亮,她到殷恪的房门前候着,恭敬问道:“师父,您起身了么?”
没有回应,她继续敲门:“您吩咐的《秋瑟图》,我已经画好了,若无事,我便先退下了?”
两年前的某次赏花宴上,太后娘娘忽然让贵女们展示才艺,当时的姜萤萤虽然跟殷恪学画,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常撒娇打滚蒙混过关,因此在那次宴会上着实出丑了。
旁人问她有什么才艺,她说:“我给大家表演吹口哨吧。”
其实她的口哨吹得不错,只是旁人都不懂欣赏罢了,不仅落了个满堂嘲笑,还被觉得丢脸的老爹扭送到殷恪面前,勒令她好好学画。
于是她必须到殷恪面前晨昏定醒,领了当天的功课,兢兢业业完成,再按时交由师父阅览批注。
姜萤萤再敲了几下门,耳朵贴在门旁,听闻里头的响动,立即踮着脚提着裙子往外跑。
“咿呀——”门打开。
“回来。”
刚睡醒时特有的低哑的嗓音,慵懒的语调,却是不容置喙的口吻,已经跑到小院门前的姜萤萤深深吸气,转身,低眉顺眼道:“师父您起了啊。”
“嗯。”
殷恪似才醒来,双目惺忪,耳根和锁骨的皮肤呈现薄粉色。
随手合上房门。
姜萤萤已经有多年不被允许进他的房间,她如今被学画折磨得紧,没心情再缠着他,只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您昨日吩咐得功课,我已经画好了,请您过目。”
她怀疑殷恪并未认真看一眼,便说:“不合格,今日重画。”
“你故意的是不是?”姜萤萤叉腰叫骂,“你分明知道,今日我要去畅音台看戏,你就是故意让我没法出门。”
“我既受了你爹的嘱托,便要认真负责,不管你怎么想,这幅画在我这儿没法过关。”
姜萤萤与他对视许久,终于落败,一跺脚,卷上自己的画跑离殷府。
畅音台上,姜萤萤愤恨地戳着金盘中切好的蜜瓜,把这块可怜的瓜当成殷恪的脸。好友闻桃听说了经过,问:“那你怎么还是出门了?”
“管他呢,反正他不敢打我,”姜萤萤狠狠咀嚼蜜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欣赏台上戏曲,良久后才嘟囔了句,“大不了今晚不睡了,连夜画出来。”
“萤萤,我真不懂你为何这样抗拒,若我有殷公子这样的夫子,巴不得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向他请教呢。他才华横溢,人品纯善,对谁都那么斯文有礼,更重要的是,他的脸是真好看啊,特别是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若能叫他多看上几眼,我怕是会高兴的吃不下饭。”
姜萤萤不以为意:“那是你太单纯,被他装出来的样子骗了,这不怪你,我小时候也这么崇拜他,他实在是太会装了,你不知道他十二岁的时候还……”
还尿裤子,当时她一大早钻进他的房间,就看到他坐在床上目光呆滞,被子裹紧全身,目光放空,脸颊红得能滴血。她试探着问你不会是尿裤子了吧,他就一副要杀人的神情,叫她滚出去。
之后他就再不准她进他的房间了。
“还?……”
闻桃一脸期待,姜萤萤咬了咬舌尖,及时转了话头,“还总是嘲讽我,说我脑子不好使,说我不用功,害得爹娘责罚我,好几回。”
她发过誓,一定会把殷恪尿裤子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闻桃仍旧星星眼:“那证明他行事认真严谨呀,也证明他性格直接,不弯弯绕绕呀,殷公子,真是没有缺点的人吧。”
姜萤萤啃了一大口瓜,咽下满腹牢骚。
“萤萤你看楼下。”
咿咿呀呀的曲调催人欲睡,姜萤萤被闻桃推醒,探出围栏看向楼下,原来今日秋闱放榜,难怪这畅音台人满为患,大都是适邻的官家娘子,原来是早早占了位置,等着榜下捉婿。
人群熙攘,姜萤萤一眼就看到了殷恪,穿着深红四品礼官朝服,显得皮肤更白,眉目更黑。他去年刚满十四岁便封了礼部侍郎,成为本朝最年轻的正式官员,今日他是来此是为了接引金榜题名的举子进宫。
“这引官选得不好,把状元郎的风头都抢光了。”闻桃说。
姜萤萤完全同意,并且感慨,她果然看殷恪这张脸太久,都不辨好赖了,他在人群中好看的很明显。
旁边有小娘子大声议论——
“今年的状元郎怎么这么老啊,看上去有六十了吧。”
“探花郎也平平无奇,若不是那肩上的绸带,混进人群就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