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扯着蹭了一团黑的衣角,皱着眉头,用折扇指点着面前一身补丁低头不言的人,“这可是今春新裁的布,刚出门就被你弄脏了。看你这穷酸模样,料想你也赔不起。哼!乡下人就该在乡下呆着,不知天高地厚地进了城,城里一颗小石子都比得上你们村里的一秤金,不知好歹的东西!”
那低头的男子看着十分清瘦,皮肤黑红,是做惯了活计的人,一身粗布短打还洗得泛了毛边、满是补丁。如何能与这云州的珠宝商齐大官人相比。因此众人哪怕明知不过一场意外,却无人敢劝上一句。
“刚出门就让你碰了一身晦气,不过我齐三最是怜贫惜弱,也不叫你赔偿。你便跪下给我细细地擦干净了,即饶了你冲撞之罪。”齐三向前翘起一只脚来,扯着衣袍,要他跪下。
男子低着头,姿态颇为恭敬顺从,抱歉道:“今日之事,只能怪这肥猪无头无脑的冲撞。肥猪眼瞎,不识路,冲撞了人,偏还不知好歹,等着人替它道歉。唉,蠢猪蠢猪。”他说着拽了拽手里的绳子。
乔知愿这才看见一头肥头大耳、粉嫩嫩的猪哼哧哼哧地正在他的身后。
旁观众人忍俊不禁,乔三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若怒他言语不敬,倒像是他自领了蠢猪之名,若是不怒,受一番夹枪带棒心头之火难消。
正欲让侍卫将他按倒在地,好好磕上几个响头,教他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乔知愿在后面好笑的看了会儿戏,风月楼原是齐三的大主顾,凡是姑娘们自己梳妆打扮或是客人们为了博姑娘一笑送的礼物基本上都来自齐老板的店铺,可以说风月楼里没有一支钗环不曾经过他手。可是这几日来,风月楼突然洗手不干了,珠宝铺的生意折了大半。
货积压在铺子里,一时出不去,钱回不了本,齐三可是又气又急,当街让人这么一撞,能有什么好脾气。
这男子一身骨头顶着长,半分委屈不肯受,想来是不好收场。
她正思索着,想要一良方,让双方都满意。那厢齐三的人就动了起来,直奔男子而去,气势汹汹。
男子看着瘦弱得很,不像能打的样子,估计挨不了两下就得吐血骨折。
“住手!”乔知愿喝道。
良方没想到,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你这人心眼不要太坏。”
乔知愿站到男子面前斥责道,“你毁了齐老板的衣衫,又要毁了齐老板的名声吗?云州城里谁不知道他是极善的好人,为着这名声,哪怕珠宝铺子十数家,人们也只到齐老板这来买。为的不就是他这善名?人心善,卖东西必不会偷奸耍滑,正因为齐老板是好人,大家才买的安心。可你如今是什么心思,逼得大掌柜向一个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小子发威、不依不饶,莫不是谁买通了你,专坏他美名的?”
齐三尴尬地扯出一个笑,“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也……那个……”
乔知愿回过身来,目光坚定,“您放心。乔娘必不会让此等小人奸计得逞。您富甲一方,怎会为了一件普通的衣衫而置气呢?都是这人歹毒,这众目睽睽之下,使您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欺凌弱小的名声一传出去,今后生意要怎么做?您可不要中了他的毒计。”
齐三环顾四周,有口难言,只能点头应是,“都怪这人误了我!乔老板知我,唉,大家莫笑,大家莫笑啊。”他向四面作了揖,招呼手下溜走了。
芍药在人群里躲着,几乎笑得前仰后合。众人看着好戏散场,都各忙各的去了。乔知愿和这男子又聊了两句。
“郎君这便去了吧。既不愿意服软,以后见了他就绕远些,一顿棍棒不是好受的。”
男子点点头,没反驳,“行,姑娘帮忙,虽然我用不着,还是算我欠你一次。”
“我叫余姚,听他那意思,姑娘姓乔?”
余姚……这名字可真耳熟啊。她猛地想起了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匆匆翻过的简介。
男主麾下第一毒士,吓死涂州王一战成名,善以口舌之利合纵连横,专爱策反。为开辟新朝,立下不世之功。但不知为何,此人少年时期,正史野史记载全无。
原来是在这儿放猪。
“乔知愿”,她连忙告知自己的名讳,“我在附近经营一家酒楼,不知余兄这猪可卖?”
不为别的,若是他朝真能舌战群儒,别忘了今岁买猪的大主顾。